山南山北 山‧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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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似羅紋勾蛾

一
我已然習慣只屬於自己的孤獨了。早晨靜靜的，走向停滿蛾的布幕，那上頭羅列的星子，組合成的圖形，不知道想講些怎樣的故事？

頗類似蜀龍拍菇的心情，就算是同樣的蛾，出現過了無數次，每次看見仍會拍一下，因為不知是否是唯一一次，或最後一次遇見這一種的這一隻？也許下一刻牠的生命就走到了盡頭？蛾的體色，很像一張又一張臉容，沒有表情，或有表情。我一向對於這樣的提示很感興趣，因為不知道會找到怎樣的答案？

尋找蛾類，彷彿在玩一場「找找看，蛾到底躲在哪裡？」的遊戲。融合了拼圖和尋寶遊戲的樂趣和驚喜，還得時時注意腳下，留心身旁，免得蛾類的保護色反而害得牠還没被發現前，就被踩扁了。

二
我越來越喜歡一個人走入黑夜通往蟲燈的路徑，緩緩的趨向那光之所在，恰似那些不遠千里而來的蛾類。觀察過布幕上停留了哪些老朋友和新朋友後，在一旁撿個位置坐下，靜靜的聆聽著屬於黑夜的聲音，以及一邊等待著，那些還没做好決定的蛾類想清楚──到底要不要停下來呢？要停在哪個位置？──而後逐漸的靜止下來。

“停下來才能看見”這句話也適用來作蛾類觀察。當我坐下來後，往往才會注目到，小石礫間有一隻我從來都沒有見過的蛾；小草背後，停了一隻顏色幾難分辨的蛾，差點就被牠騙去了……。牠們爆米花般的湧現，但你的心得有位置時才能收納。你不知道誰會來，誰會再來，誰離開了，誰只來一次……？我在燈光下用筆尖撫觸紙面，恰似蛾類撞擊燈光下白色布幕的聲響。喔，草叢裡，有隻聰明的癩蛤蟆在等待。

每一天布幕上所呈現的都是唯一。不論是停棲的位置、種類、數量……，難以重覆，這也算上一種永恆吧！有一點點麻煩的是，不同時間，有不同的蛾。還有，有些蛾不太愛曝光，儘管牠們也嚮往，喜愛光，卻選擇站得遠遠的，瞻仰。所以，葉背、草枝、附近的地面、設施鐵杆的側面，頭頂的棚架，十公尺外的樹上…….，發揮你敏捷的觀察力找找看吧！你可以看透幾種保護色的掩藏？發現這些夜間蝴蝶獨有的神秘呢？

最有趣的就是，你永遠不知道將會遇見誰，且錯過誰？牠們那種不顧一切撞擊的感覺也有點類似射飛鏢，射中了靜止不動，没射中，多撞幾次，也許停下了，也許不滿意，又撿了其他位置歇息去了。未停穩者恰似參加party，未喝先醉，已然興奮的大聲笑鬧著，靜不下來。

在熟悉中，總有發現。賞蛾讓人充分體會，只要學到一樣新東西，有一則新的觸發感動就夠了的小小滿足。

牠們令人無所知覺的來到，每過一會兒我趨前去查看布幕，總會增加一、兩種新夥伴，而整晚絡繹不絕。

三
我慢慢喜歡上了，一個人坐在燈前，聽著黑暗中輕細的蟲鳴，靜靜的等待著循著光線赴會的眾家蛾族。今晚，誰會出現？有我熟悉的老朋友，久違的嬌客，也有令人眼睛一亮的陌生身影，這也類似一種探險，或拼圖，越投入，就越不可自拔！

牠們著魔似的撞向了白布，發出「碰、碰」的音響，應該不痛吧！任誰都可以，在布幕上尋得一方位置。剛開始大家還未選定，總是繞著燈飛舞。瀰漫著競選般的紛雜熱鬧，過了“徬徨期”後，牠們就樹木般的靜止了，彷如亙古而來，沒有理由。

你要觀察牠們變得容易多了，當牠們選擇了靜止後，也就不太在意你要拿什麼眼光看牠。牠們是大方的，於是，如果你依舊認不出牠們，與蝴蝶的辨識相較的話，我覺得自身要付極大的責任。我總覺得，那麼大的靜止仍辨認不出的話，關於那些小得不能再小的小蛾，又要從何認起呢？不過台灣的額類研究及參考書籍不足，也是原因之一。另外，在認定及查對上，很容易有些理所當然、因襲故舊的以為，就是陷阱。先入為主是極力想避免的，當理所當然入住，你很直覺，幾近反射性的認定了牠是誰。但，牠，就只是牠自己。人類何苦作出那麼多分辨呢？

牠們噪動的時候，就像是身體裡藏了一串鞭炮，動靜如此懸殊，也是難以想像、串聯的。每次，至少都會遇上一、兩位的新朋友；有的蛾是過客，稍縱即逝，驚鴻一瞥；有的喜歡躲在角落邊，總是忽略。偶然發見，欣喜若狂。有些蛾，趨光，卻保持一定離距，你得著力找尋，葉背、陰影…….，一種追尋。

觀蛾的過程中亦會遭遇許多意外的可能。例如明明充了一晚的電池卻沒電，只得看著滿布幕的蛾類扼腕；在回到房間裡查對圖鑑時，因為日漸熟悉，比對時有觸類旁通、漸入佳境之感。而查好了圖鑑，卻仍需要不斷懷疑、推翻……。自然這本大書太奧妙了，要幾輩子的時間，才得透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