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眺望(龍攝)
071122(三)有太陽,卻不太穩定的陰天,依舊冷
雖然奉行「早點出發早點抵達」的信條,這天,卻太早起床了。吃完早餐,打包好,天都還是黑的,而外頭的地板濕濡,水氣深重。我們做了一會的暖身操,最後還是決定,那就踏著夜的尾巴出門吧!
晚上的天空,還是很亮。不知是否反映早已忘記黑夜顏色的西部燈光?我們在荒野遠眺文明的浪費。路徑在昏暗中不是很清楚,還以為會不知覺爬上穆特勒布山,那就當作賺一顆山頭吧!誰知道,攀上高處,正逢日出前的雲彩,真是美呆了!我們還是在對的步徑上,剛才的遲疑早已被拋卻,換上了完全不同的說辭,蜀龍忍不住提醒小魚說:「妳剛剛可不是這樣講的哦!」爬山的過程中,這種疑惑、推翻、豁然開朗、遲疑……,總是不斷上演。但是山會獎勵願意出發的你,於是遇見絕美。
↑南湖中央尖的雲彩,這輩子的第幾次日出?
這是一份早起的禮物嗎?無瑕的雲彩,盤繞南湖中央尖,柔柔的棉絮,鋪陳成群山的白鬍子,匯集成髮般的墬落,從空中往下奔流的牛奶河,四顧寂靜,山好靜,心也好靜,我們和山在比賽誰先眨眼精?只有快門咖擦聲,幾片心底話的吐露,寫意的穿插。冷杉頂著昨夜的霜凍,在溫度上升的瞬刻,忍不住滴下歡欣的淚水,迎接新的一天,晶瑩。
↑山壁用樹彎成的麥克風,想要訪問雲海。
我不太會用照片說話,應該是說,就像會用嘴巴說話,卻又講得不夠好。那就用心凝視吧!一輩子,能記住幾幅精采的畫面?而在生命中的挫折、低落時,拿出來一掃陰霾;値得在回歸自然前,迅速的在腦中翻轉一遍。曾有些時候,我和這些千古而來的石塊、圓柏、冷杉同置一處,傾聽彼此。這樣就夠了,一種一生的感動。
↑眺望(魚攝)
每一天都感受不同的氣候,山告訴你,隨喜自在。但當那第一線陽光自雲端無限尊貴的射出時,我們都忍不住一起大喊:「哇!太陽出來了!」──也幫萬物一起呼喊。稜線漸慢覆上金黃光線的撫觸,箭竹草坡披上了鍍金的斗篷,我無法告訴你台灣究竟有多美,除非你上山,當然是準備好以後。霞光四射,大地與自己的影子對視。
↑亂髮香青
這樣的風景,還需要一顆柔緩的心。大概是在幾多汲汲營營,錯過糟蹋中,練就出來的吧!也許因為以前上山就是曾經被無邊而包容的美感動過,才願意一次又一次的上山。但真正能夠全心領受,卻是許多許多次以後。於是我相信,累積、堅持,才能塑形而成一份你所想像不到的美好餽贈。對照於今日的速食主義、快速成功法,山讓我們知道,急不來的!
↑紅的醉人的佛甲草
山可以令人敏感的感受,熱嫌太熱,冷嫌太冷,雲太多嫌雲厚……,調和的一刻很短暫,如果什麼都嫌,那就學不會欣賞和接納。而今早的雲,終於讓小魚滿意的說出:「就是要這種雲!」山不一定會滿足你的要求,但祂總會釋出善意,你要自己發現。為了美景,可以忍耐寒酷暑熱,因為値得。雲的恣意柔軟,誰也模仿不來,對應山的剛柔並濟。
↑黃的璀璨的玉山金絲桃
終於被陽光照到了,好溫暖! 這種時刻令人對人生充滿希望!我要再大聲說一遍「爬山是領略極致的痛苦和快樂。」在這停留了近一小時,看光線和群山、水氣的表演至一段落,差不多也變成冰人了。峰頂而下,是一段近九十度的碎石下坡,秋日儘管蕭瑟,卻有著許多溫暖顏色,整路都沒遇到別人,自我解嘲:「誰像你們那麼閒!」
↑玉山佛甲草的果實,張開像星星,她們該一點都不羨慕黑夜吧?她們自己也有。
偶爾換蜀龍走最前頭,他會常常被提醒:「別踢石頭下來。」不知道他心裡會不會有壓力?我倒是想起以前被要求走在最前頭當嚮導的緊張和壓力,怕自己走太慢,怕自己走錯路,怕被叫回來罵「路明明在這裡,妳到底要走去哪裡?」……,這些我也都經歷過。
↑有著玫瑰好臉色的玉山薔薇。
那是一種走路不踢石頭下來的自信,一種當嚮導的自信。我學了好久,才學會一些。走在中間是一種幸福,那是一種保護。以前睡帳棚時,學長說夾在中間是最幸福的,我則質疑著,可是黑熊如果推門進來,不是直接碰到中間的人,學長似乎回答不出來。但那是一種被嬌寵的疼,就像我怕鬼,學長會把背上山的山刀讓我抱著入夢,他說,山刀可以避邪。現在的我,大多時候走最後面,睡最旁邊,算不算長大?
↑不知名果實上的冰露
雲在山的蜿蜒身軀上,投下影子。在速度許可的間隙裡,我們拍照、遊戲、觀察、沉默……,肉蓯蓉(蜀龍形容它像大便)在有著許多花苞(一個花苞有五、六朵花,明年的花海令人期待)的杜鵑叢間守護著專注。稜線上與大霸尖山對峙,誰知道,一輩子會爬幾次聖稜線?山豬的大便,小魚形容是「擠扁的麻花捲」,下次你自己上山來看像不像?各種紅黃葉的表情:「玉山小蘗」的凜然自信,紅紅白白的尖刺,穿透著空靈,幾枚帶血的葉;「玉山佛甲草」喝醉酒似的滿臉通紅;「玉山薔薇」有著戀愛般的好臉色;「玉山箭竹」葉先端泛黃,寒氣仍未完全攻佔綠色的版圖;「尼泊爾籟簫」有著頹廢的蒼白;以及「圓柏」的斑白折曲,令人目不暇給。大自然用溫度作畫,黃中有紅,綠中有褐,白中有灰……,調配出一些你也說不出什麼道理的各式顏色。遇上一棵好老(粗)的玉山小蘗,身旁穿過多少山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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