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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將會是充實的一天!」凌晨三點半睜開雙眼的我這麼想著。覺得自己適合爬山的一項優勢是,不管到哪都能睡的很熟,「連山豬都撞不醒」曾有學長這麼形容著我。學弟妹抱怨著同山屋吵雜不顧他人的山友,以及呼聲震天的某些登山客……,我只能稍稍分享他們的齟齬。住了這些天,我只被一位山友的酣聲打擾過,也許我真的蠻適合住在山上的。
大家雖然睡意仍濃,不過還是動作迅速的爬了起來。個人糧的優勢是,當團體糧還在等待“沸水”時,個人糧已經吃完,而悠悠哉哉的打起了包。筱嵐教我們辨認星星,這是我一直覺得應該學會,卻沒有努力去學的東西。印象最深的是一顆偏紅色,會一直閃一直閃的星星,“閃”這個字應該是為星星發明的吧!還有看到流星。在山上看流星其實蠻容易的,我還看過很笨很笨的流星,就是當我許完三個願望,祂都還沒飛過去。不要質疑我看到的是飛機,祂是流星,我確信。
看完星星,路還是在等著我們。昨天我下來時,一想到隔天還要上去,就覺得頗累。不過今天走起來卻還好,一方面天色是暗的,好久沒有這麼早爬起來爬山,感覺很舒服。空氣冷冽,卻也清新。頂著頭燈,沿著緩緩的之字形環繞,柏豪一直喊著他頭都暈了。不知不覺,天色在我們的前進步伐間,慢慢透亮。山形妖饒的隱在晨間的山嵐裡,恨不得此時自己已到東峰,可以以最虔敬的注目禮發出讚賞。
到了東峰,後頭筱嵐、介文和佳憲還很遠,我和柏豪走上東峰觀覽。不過他硬是不踩三角點,他希望自己的百岳是雪主。這又讓我想起我的五分鐘百岳,石門山。尤其是那天躺著聽人家閒聊時,居然有人說石門山是最遜的百岳,差點沒爬起來扁他。其實也不是真的很在意,有時只是嚷嚷算了。
只是大家的第一座百岳,似乎都充滿了美好的回憶和體驗。我的卻是一片模糊,因為我一下車,是在一種完全不了解狀況,揉著早起惺忪睡眼下登頂的。連抗拒的機會都沒有,“為什麼沒有人叫我不要踩?”我到現在還在怨嘆,甚至還曾經計劃讓一批新生的第一座百岳都是石門,以解我心頭之恨。無論日後爬過多少響噹噹的山,還是無法取代第一座百岳的地位。最近我去看我的第一座百岳,是騎摩托車經過的,真是悲慘。
很多人的首座百岳,是雪東,也是很多人在埋怨。不過我拿出我的給他們比較後,他們往往又能稍稍告慰。我能理解想要自己的首座百岳是響噹噹全台第二高雪山的心態,所以就不勉強柏豪,我們繼續和謝珮往369前進。約八點半到達369,369前一段的路徑,都結了硬冰,尤其是清早時,還未被陽光消融,更是滑不溜丟的,看著柏豪用盡各種姿勢避免滑倒,有種像在練瑜珈的感覺。到了369,我們開始檢查裝備,及準備攻頂所需。筱嵐他們大概過了近半小時才到達,原來是在東峰稍稍耽擱,以及佳憲初次爬山,大概不慣高度而行的遲緩。
近十點,我們往主峰出發。我和榮詔、柏豪先到達黑森林。謝珮壓隊。不過後來我想說後面速度太慢,所以建議謝珮先帶榮詔、柏豪去圈谷;我則壓其他人慢慢抵達。謝珮叮囑我小心,便帶他們先行離去。我穿上了冰爪,不太知道如何帶領他們沒有冰爪的腳。其實以前訓練時,謝珮也都是不讓我們穿冰爪的,不過學弟妹都是初次接觸。剛開始我會嘗試用冰斧砍步階,不過我砍得太小,來不及他們走。幸好他們後來有慢慢適應,竟走出心得來了。
我們邊走邊玩,一會兒停下來吃冰,一會兒停下來拍照,好不愜意!走到有巨大冰柱的水源地時,瞧見一個前人所堆可愛小雪人,大家開心的替它拍照。介文居然異想天開,想把它的頭取下拍照。他爬到雪人佇立處,嘗試用冰斧砍下雪人頭,不過後來怕雪人會全垮就放棄了。
走下來時,卻一不小心,腳下一滑,就直直的朝下滑去。我和筱嵐、佳憲張大著嘴看他,一時還反應不過來。就看著他越滑越遠、越滑越遠,然後終於以“阿魯巴的姿勢”撞上一顆樹,停住了。我們同時呼地一聲,鬆了口氣。筱嵐趕快拿出相機照下歷史性一刻,我則邊笑著邊走下雪坡,拿冰斧給他撐持。
大家開著玩笑說,也許雪坡下已經有好幾個人都是為了取雪人頭而滑落的,說不定他們看見你,還會說我們等你好久了;會不會是雪人對你意取他首級的懲罰?……,不過幸好是沒事,想著想著,我越想越覺得危險,如果當時他真的摔下去了呢?我重新思考帶所謂賞雪隊所該具備的裝備和事先的演練,事實上,應也是同樣馬虎不得的。
好不容易到達冰斗,我們花了3小時。一支社會團體轉達謝珮和兩個學弟久等不耐已先上去攻頂。其中一人竟是我昨天拿紅糖水給他喝的山友,他自我介紹為淡專校友,不知他如何得知我綽號,從頭到尾一直喊,一直道謝。剛開始我還很不好意思,後來則是不耐煩。這次上來,遇見了三個淡專校友,但都不曾加入山社,不過還是感覺頗親切。除了最後一個老愛跟我們裝熟,覺得超級煩的。
本來想攻頂,不過吃完午餐,佳憲、介文、筱嵐及我,就沒有了攻頂慾望。因為實在是頗疲倦,大概與早起也有關係。另一方面則是兩個學弟不太適應高度,有些高山反應。佳憲吃完午餐就躺在雪上睡著了。我還和筱嵐還有介文有稍稍玩一下滑落制動和滑降,可惜雪太鬆,不太玩的起來。陽光刺眼的不斷扎著我的眼睛,三點,學弟說有輕微頭疼和想吐,我們決定立即下徹。
那名淡專學長也表示他和他的夥伴想和我們一起走,因為他們的兩個夥伴也去攻頂,而他們已等許久,卻不認識路回去。我跟他們說因為學弟不舒服,所以速度會很慢,不過他們說不介意,我們就讓他們跟著我們一起走了。但是跟不認識的人一起走實在很彆扭,後頭總是有一股壓力,我不知不覺就會快了起來。學弟妹們沒有冰爪,走起來速度很慢,且頗危險。不過我卻無法實質的幫上什麼忙,只能靜待他們走來。
到了最後一段,都是薄冰,我想說已近出口,且路筱嵐應該熟悉,就一路衝到黑森林口等他們。也因為那時我被後頭跟的“學長”弄得很煩,所以就沒有全力去顧到後頭的學弟妹,後來等他們好不容易走來,他們說,這段比之前的任何一段都難走,因為是薄冰,幸好是“學長”的夥伴壓後,陪著他們走來。心裡一股愧疚升上,距離所謂的“學姊”,我是做得太不稱職了。佳憲的嘴唇居然泛紫,介文則說頭痛、嘔吐的症狀已經好一點了。休息了一大段時間,我們才又開始邁下369。
介文當嚮導,直抓捷徑衝,筱嵐說這段之字坡有人稱「奪命九連環」,有那麼誇張嗎?大概累的時候,就會覺得它會奪命了。靠近369時,謝珮居然也出現了,真是快速。大家在369外頭的看台上休息閒聊,榮詔在後頭還失神地走著,想必是累壞了!一靠近就開始抱怨,原來他根本不太有意圖想攻頂,但看了柏豪往前衝,只好跟謝珮一起衝上去。辛苦是辛苦,不過他以後一定會覺得值得的。至少佳憲和介文就會覺得很可惜,只能又以至理名言「山永遠都在」來安慰他們。
後來聽榮詔說,他們一路從369到冰斗再到主峰都沒有穿冰爪,然後下山到黑森林一半才穿上。所以今天一路大概只有我穿冰爪了!其實我知道謝珮一直想訓練我們,去體驗不穿冰爪走雪地的感覺及技巧,其實走習慣就不難了。有時冰爪就不是顯得那麼的必須,重點是你能不能善用雪地經驗。這又是另一種的思考方式,畢竟有時人們會覺得沒穿冰爪上雪地就是一種危險。我就是這樣看待那些社會團體的。不過這次我又激發出另一種體悟,可以不是那麼堅持一點,只是這種觀念如何普及呢?就像謝珮說的,相同的領悟,不同階段,會有不同的層次。只能端賴個人的機緣了。
輕鬆的吃完晚餐、打牌,然後就早早就寢了。沒想到369的最後一晚如此快地來臨,我都還沒睡過左側的廂房呢!他們笑說,我可以繼續留下來睡──嗯,留到下次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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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終於要回家了!我覺得好開心。雖然司機國光叫我們慢慢走,不用趕。不過我們還是速度蠻快地步向山下。“學長”的那隊山友,也同時要下山,路上不時相遇。到東峰時,其他人都開心的在上面取景,我卻不太想上去。尤其是佳憲和介文,東峰對他們的意義是百岳首登呢!我大概可以體會東東學長每次要離開山時,那股不捨而頻回顧的離緒了!
等我們下到登山口,國光卻還沒來。我的膝蓋發出抗議的疼痛,打開手機,看了一通一直沒聽的簡訊。居然是鈞惠學姊提醒我,聽說東峰的箭竹開花了!叫我要特別注意。天啊!我都下山了,經過那不下五、六次,卻都沒注意到,現在想看也來不及、更何況也沒力了。我們閒聊著、打牌,最後甚至只是躺著發呆,國光還是沒來。他不會忘了吧!雖然相信他不會忘,但爬山最痛苦的事之一,莫過於已經下到登山口,卻沒有車可以回家。到了兩點他才出現,一看到車,累積的咒罵又吞了回去。爬山的人就是這麼容易妥協,不然國光不爽,又直接把車開回去怎辦?反正目前就是能回家一切好談。
經過南山村,吃了熟悉而懷念的中藥蛋。然後一路回到台北。途中看到宜蘭特有的機車加擋風板,擋風板上還有雨刷,筱嵐看了超興奮的,我則是之前住維凱家,已經驚嘆過了,所以顯得比較漠然。
回到台北的感覺是一股顫慄,也許有人會高唱“台北不是我的家”,不過你卻還是對他有鄉愁,不能否認。彎到佳憲家,把他丟下車,然後經過竹圍,謝珮也下了車,直趨淡水途中,居然又和國光聊起了鬼故事。是關於東峰的。據說以前有個青年單獨登東峰,從觀景台那面斷崖跌下。後來家人報案,因背景頗強,迫使警方派出人力搜索。當時奉派搜尋者是伍玉龍,一位布農族原住民,也是有名的登山者。他找不到,便求助於族中巫師。巫師指示他去斷崖那邊找。他帶了繩子,垂降下去。垂降到一半,看見一處突出岩壁,上頭有兩個屁股印,旁邊分別擺著兩罐易開罐。他便明瞭是被山神牽走了。而那名青年還曾在此跟山神對飲。據說,山神會一直餵他吃山羊大便,直至他陽壽盡。
聽故事時的氛圍是,車子裡頭暗暗的,然後大家肚子很餓,等著下車後去吃可利亞,呈現精神萎靡狀態。聽了鬼故事後,真是超害怕的,不知道為什麼,直到後來吃飽了,溫暖襲上,卻也可以一笑置之。這次爬山,是我第一次聽見有山神這回事,我不是不信,只是納悶為什麼牠不處罰盜採林木的人,而會“綁架”登山者。也許神的世界和人不同,他自有規律。
就這樣,我又重回山下。雪山之旅,就在第二天準時上班的規律中,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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