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見的我, 是你自己 She is not naked as she is She is naked as the spectator sees 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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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究竟還有多少人對康有為、梁啟超、聞一多、朱自清、顧頡剛、俞平伯、劉半農等等舊時人物還有興趣，可幸的是我對他們尚有丁點好奇，花了點錢買了葉兆言的《陳舊人物》，是一本文章精采而幽默得出奇的人物小傳。

葉兆言是五四時代作家葉聖陶的孫子，《陳舊人物》中不少是作者祖父的朋友，或是祖父的先輩，故葉兆言可能從祖父中聽到很多他們的故事，甚或祖父對朋輩的評價，加上葉兆言用上較現代的調侃幽默，使《陳舊人物》無論在內容、手法或文筆上也算精采得出奇。

葉兆言自身可能是一個頗有能耐而且直腸直肚的作家，沒有多少人有本事明言自己是討厭康有為的，在百多年後還要有點數人不是的說康有為喜歡吹牛；若自己不是有貨真價實的文學根基，也不敢說以平和見稱的朱自清早期的散文有堆砌辭藻的毛病，作者並立即引用朱自清《阿河》一文︰

「這全是由於她的腰。她的腰真太軟了，用白水的話來說，真是軟到使我如吃蘇州的牛皮糖一樣。」

我讀第一句時已笑不攏嘴，想不到曾筆下寫過《背影》車站父親的朱自清還接績有那個「蘇州的牛皮糖」的比喻。作者後來補充朱自清一生的最大成就就是從新文學中除掉這些東西。

《陳舊人物》中不少人一窮盡人生在某些非常狹隘的範籌作研究，葉兆言對大多類同的情況解釋為「賭氣」。寫劉半農時，一方面稱讚他在文學、書畫、音樂、聲學、攝影等各方面也是一流人物，一方面又引用魯迅怎樣評論陳獨秀、胡適和劉半農三人︰

「陳獨秀的風格是倉庫門大開，裡面放著幾支槍幾把刀，讓別人看得清清楚楚，外面則豎一面大旗，旗上寫著：“內皆武器，來者小心！”胡適的做法是庫門緊關，門上貼一張小紙條，說：“內無武器，請勿疑慮！”這兩位都是高人，一般人見了，望而生畏，不敢上前。劉半農沒有什麼韜略，他沒有武庫，就赤條條的一個人，衝鋒陷陣，愣頭愣腦，所以魯迅說陳胡二位，讓人佩服，劉半農卻讓人感到親近。」

劉半農就是沒有武庫、赤條條的一個人，他後來專注於聲學一項，作者認為是劉半農自覺自己興趣過於廣泛，故留學後從外國購入大量儀器，在聲學一門學中「扎硬寨，打死仗」。

賭氣的人還有聞一多，郭沬若眼中中國古典文學汪洋中的一枚魚雷，越是深入越要把中國古典文學炸個稀巴爛，而聞一多本人也說過「我比任何人還恨那些故紙堆，正因為恨它，更不能不弄個明白。葉兆言稱聞一多是一名鬥士，他對「死」有種神風式的迷戀，聞一多做的是死學問，下的是死功夫，面對的是永恆的死亡。這位做死學問的詩人後來竟勞煩了特工要把他刺殺，不知是誰如此恨他不得，但香港一般曾修讀中國文學的學生聞一多也是他們的惡夢︰

「這是一溝絕望的死水，
這裏斷不是美的所在，
不如讓給醜惡來開墾，
看他造出個什麼世界。」

聞一多真的如葉兆言所言，他是面對永恆死亡的鬥士。

葉兆言的《陳舊人物》筆下的所有人物皆是精采佳作，各位有機會不妨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