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我們都不需要手機這鬼東西。
從前沒有它,我們幾百年也活得過去。不知從哪時開始,手‧提‧電‧話,這個新晉的專有名詞開始在各國語言體系字典的增補字庫內出現(註 1),幾年間,它的擴散速度比沙士還要快,我們著著地需要它,甚至依賴它起來。現在沒有它,我們混身不自在,一天也活不過去。
這是進化論的正常現象:它的第一代長得異常醜陋——不僅體型龐大、頭掛惱人的天線、沒接聽功能,最差勁的還是那嚇壞人的天價——盛惠二萬個大洋!那時,我非但沒有對那些拿著偌大水壺招搖過巿的生意人投以艷羨的目光,反而覺得這麼大的一個人拿著水壺一般大,石頭一般重的「手提電話」到處走是一件滑稽不過的事。後來,它開始發覺自己的不足,於是加入當時得令的瘦身行列,從此蛻變成黎明時代不倫不類的 sugar in the marmalade 手機。功能增多了,打出之餘,從此可讓人打入,其急降的價錢更造就它逐漸取代傳呼機的超然地位。隨著直機、摺機、滑蓋機、照相手機、MP3 手機、3G 手機、PDA 手機、無線上網手機、智能手機相繼在巿場湧現,人們漸漸視購買新型號手機為一個習慣、一種興趣、一個嗜好、一種榮耀,魅力真的是沒法擋:它驚人的擴散速度和滲透率,足以讓公仔箱前輩拜倒她的石榴裙下。
一夜之間,它由從前的奢侈品,搖身一變成為現在的必需品。從前我們取笑擁有水壺手機的人,如今竟倒戈相向,把沒有手機的人視為怪物。記得一次,我的同事(她是一位稱職的真矢老師。)因為沒有申請手提電話的關係,而在緊急聯絡電話一欄填上家庭電話,竟被主任罵個狗血淋頭,說什麼不理實際情況獨斷獨行不顧學生人身安全之類的話。我真的替她不值,當時,我真想反問主任:手機,一個資本主義下的產物,究竟在何年何月何日何時何分何秒竟被教統局納為法定的上班工具﹖
愛美,無疑是人的天性。當它醜陋時,我們都很清醒;整容後,我們都不禁被它美麗的外表深深吸引。我們不知道,它,原來是可以很恐怖的。我想,有一段時間,曾經患上「手機恐懼症後群」——中五那年,手機已很流行,但礙於校規嚴格兼且沒有很大的用途,故家裡就算有多餘的手機,並沒有太大擁有一部私人手機的意欲。中七高考後,去當暑期工。突然間,很想擁有一部屬於自己的手機,恰巧姐姐有多出的一部手機,媽媽的朋友又有一個多出的號碼,它的誕生,也算是合乎地利與人和。
剛擁有第一部真正屬於自己的手機,很緊張。真的,很緊張。從擁有它的那一天起,差不多每時每刻每分每秒我都打醒十二分精神,耳聽八方,常常保持高度戒備狀態,以防錯失任何一個重要的來電。還記得那時的手機沒有現在的鈴聲那麼多元化,響來響去,也是慣常的三五首。每當身邊有酷似鈴聲的音樂響起,我彷彿被人從午夜的睡夢中喚醒,歇斯底里的從手袋裡翻出自己的手機,查看它是否在響。如是者,一程從前輕輕鬆鬆的廿分鐘地鐵旅程,現在竟成了我精神最大的煎熬。雖然如此,還是不管用,每一天我還是照樣避免不了數個 missed calls 的產生。隨著朋友善意的提醒,要我緊叮著手機,以防他們因找不著我而乾著急,我便愈是緊張。我的心情開始被手機支配:我會因朋友的來電而興奮莫名,同時,又會因那天沒人致電給我而變得悶悶不樂。就算是睡覺的時候,我也心繫手機,恐防又錯失了朋友的來電。於是,從未嚐過失眠的我因著手機的出現致令我無心睡眠。
我知道,再下去,我會變得神經衰弱。我要自療。
手機是我的致敏源,我不要再被它支配。雖然是捨不得,但我還是要把它狠狠地放‧逐。我開始不帶它上街。開始時是一星期一天,後來是每逢一三五,或是二四六。(當然,我曾經想過把它完完全全的放逐,但畢竟,那位主任的憂慮也是不無道理。我也想過換掉手機,反璞歸真用用傳呼機,可惜這行業已漸漸式微。)數個月後,療程效果出奇地好,因為我深知它的不存在,便沒有再著意它是否存在。(有點存在主義的影子呢。)我開始不再緊張地接聽電話,每次聽見鈴聲也不會再慌張的誓要把手機翻出來。
每隔一段時間,我都會不慌不忙地拿出手機,查看有否未接的來電。有的話,便回覆;沒有的話,也沒有什麼大不了。
我想,這是個最好的辦法。
有時,我們很容易給外表所蒙蔽,以為神奇的手提電話真的可以拉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你有遇過這樣的情況嗎﹖我們約了朋友,卻會乘手機之便,隨便撥個電話去更改約定時間或地點,甚至是取消約會。就這樣,先前約定了的承諾一下子給通訊的便利而徹底打挎了。時間嗎﹖地點嘛﹖電聯吧——很多事情都因手機的發明而變得不確定。換了是沒有手機的時代,可沒有那麼多的突發事件發生。更多的時候是在朋友的聚會中,總有兩三人為手機的來電而分神,有時甚至是談上半句鐘。那人分身不暇,朋友亦無言以對。友人各據一方,跟電話人喁喁細語,那樣各自為政的聚會又有何意思呢﹖
真‧想‧判‧手‧機‧死‧刑,或是放逐到塞外邊疆。
(written by 阿然 on Oct 18,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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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註:
在香港,它叫「手提電話」。
在中國,它叫「手機」。
在日本,它叫「携帯電話」。
在韓國,它叫「기동성있는 전화」。
在俄國,它叫「мобильный телефон」。
在英國,它叫「mobile phone」。
在美國,它叫「cell phone」。
在法國,它叫「mobilophone」。
在德國,它叫「bewegliches Telefon」。
在荷蘭,它叫「mobiele telefoon」。
在希臘,它叫「κινητό τηλέφωνο」。
在西國,它叫「teléfono móvil」。
在葡國,它叫「telefone móvel」。
在意國,它叫「telefono mobile」。
(短評:縱觀多種國際常用語言,都是中國的文字最短、最簡潔;而很多國家的文字也是隨英文的本源而變化。深深慶幸自己懂得中文與英文,這兩種可愛的語言。^.^”)
P.S. 今天,友人打了十多篇電話給我才接聽,又開始帶點質問的口吻來抱怨我的「壞習慣」。我沒說什麼。希望他能明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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