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1218
不患人之不己知,患其不能也
~論語。憲問
我正在想,該怎麼開始這一次的周報。因為這個星期,在預期的行程中卻發生了出乎意料之外的感動,而那一次次的感動,是來自於重新拾回那些我曾經立定的志向或許下的承諾,然後發現,原來,那樣的熱情與熾愛,一直還在……
不過,好久沒聽歌了,先來聽一首柔情浪漫的歌吧!如果,在聽這首歌的時候,讓你們想起了誰,我有個小小的請求,可以的話,撥個電話,傳封簡訊,或打封email給這個讓你們想起來的人,聊一聊,問候一下,讓關係在這樣冷颼颼的天氣裡多些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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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youtube.com/watch?v=IR_L-PztQA0
不換
演唱:萬芳 詞:李宗盛 曲:熊天平 編曲:Jenny/Mac
不知道 該是直走 或左轉
沒有人 催我為他 做晚飯
沒有你 不習慣 沒有你 言輕語暖
沒人心疼我 這麼晚還加班
想念你 鑽進被窩 說晚安
告訴我什麼事情 讓你心煩
說台北 太亂 說日劇 結局太慘
說著 說著 就只聽見你打鼾
Ahh.....擁有你 多浪漫 有你多心安
再辛苦也變得坦然 過去的挫折都不算
你是我的期盼
有你多浪漫 多心安
這一切多不平凡 世界都給我也不換
一生有你 豐富圓滿 Da..Da..La..Da....
豐富圓滿 Da..Da..Li..La..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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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學弟回國,邀了準備出國唸婚姻與家族治療的朋友,加上臨時起意想要加入一起聊天的蘭花楹,四個人在玫瑰園裡面喝下午茶。原本是想要借助學弟跟蘭花楹在國外求學唸書的經驗,讓想要準備出國唸書的朋友聽見不一樣的聲音,畢竟,我的經驗,也只是我一個人的經驗而已。
結果,事與願違,不知道是因為座位的關係,還是因為其他三個人是由於我的緣故才會聚在一起,所以,話題,圍繞在我身上。天花板的鹵素燈泡像是聚光燈一樣,毫不客氣地煨逼出我身上的汗珠。藉了個機會,離開現場,期待三個有些陌生的我的朋友們可以自己找出想要聊的話題,然後讓我可以不要那樣快速地被拷(問)成乾。
沒想到回座之後,三個人詢問的眼光都投向了我,彷彿,這世界,就只有我知道答案一樣。起因是,朋友問了一個或許一般人也會好奇的問題:社會學、社會工作以及家族治療,到底,有什麼不一樣?
在場的人,學弟拿的是社會學博士,蘭花楹是社工博士,兩個人,從大學到博士班,都是純粹地接受著該學科的訓練,欸,不對,蘭花楹還有另一個哲學學士的學位,而我的朋友,諮商輔導碩士,正打算出國唸婚姻與家族治療博士班……回頭看看我整個求學的經歷,社會學學士,社會福利與社會工作碩士,婚姻與家族治療博士,那個到底有什麼不一樣的問題,好像,真的只有我能回答。
我愣在當下。一直就只是這樣不加思索地唸著書,從社會學轉到社會工作,沒有太大的問題,從社會工作走向婚姻與家族治療,也沒有任何的困難,對我來說,那些都已經是我的一部份,我不知道該怎麼去分辨出他們的不一樣。汗珠,沿著背脊,又開始滴落……
蘭花楹微笑地看著我,喊了我一聲,「親愛的,還記得當初妳為什麼要出國唸家族治療而不是社工嗎?」
為什麼?我問了自己。想了想,「就是喜歡呀!」其實,另一道汗水已經從髮際滾滾而下。
「我記得,有人曾經跟我說過,在實務工作中,看到了家庭的狀況,感受到家庭所需要的幫助不單單只是社會福利或社會救助的給予,如何去和家庭互動與會談,藉此提升家庭的功能,會是提供協助的時候最重要的部份。但是,社工博士班並不提供這樣的實務訓練,所以她想要出國唸婚姻與家族治療,把那樣的理念結合到社會工作的服務之中……還有呀……所以呢……」一口氣用著他特有的溫暖語調,蘭花楹娓娓道出那個人想要出國唸婚姻與家族治療最初始的抱負。聽著,心裡頭有種異樣的感動,這個人,怎麼可以這麼清楚地將社工與家族治療做了整合,想要擷取雙方的優點,去補強各自的不足?只是,這樣的論點,又為何那樣地熟悉?
看著蘭花楹的笑容,我恍若大夢初醒,「你剛說的,是我告訴你的嗎?是那時候你來找我,給我你申請學校之後的相關資料,就在局裡的櫃檯旁邊,然後,你問了我一樣的題目,我告訴你的答案嗎?」
「親愛的!」他含笑點頭,像是,我終於發現了我自己一樣,「是的,這些都是妳的答案,一字不差!」(註)。
-(這次的周報會很長,請自行斟酌什麼時候該去喝水吃飯上廁所)-
隔天,和雪獅一同接受督導,她一開始先說自己那天其實懶懶的,好像沒什麼東西要討論,個案的狀況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問題。光是聽到這樣的開頭,就起了一些的雞皮疙瘩,覺得今天一定有什麼樣的事情會發生了,因為,我也是這樣的情況,整個不想去督導,還曾經跟朋友說,來請假好了。
等到雪獅開始描述自己目前對完成論文的動力消退,然後和老師討論到學位的意義……老師協助雪獅去看到她的博士論文對她生命中的影響,以及對其他接受雪獅訪問的參與者而言,她的訪問,又對他們有什麼樣的意義……聽她說著說著,我彷彿穿越時空,被拉回了那個積極找尋受訪者來完成碩士論文的那當初。那時候,當厚厚的一本論文從印刷廠白皙亮麗並滾著金色的鑲邊熱騰騰地交到我的手上時,所有的千辛萬苦,幾乎化成盈眶的熱淚,好像自己完成了什麼樣的曠世鉅著一樣,迫不及待想要找出版社幫我出版,或是積極改寫轉投相關期刊,就像是,要把自己的驕傲,努力呈現給世人一樣。而且,已經著手規劃愛滋感染者家屬的相關研究的可能(不過因為面對家庭,當時我有著不知該如何著手的困境,這其實也成為我後來出國唸家族治療的主要原因之一)……可是,對照著我的博士論文,修改完,就不想再去看她一眼,當印刷廠問我是不是要印精裝本時,我也可有可無地猶豫著,更不用說改寫投稿或是幹嘛了。
雖然問著自己,發生什麼事情了?但是,沒有找到答案。
然後,當雪獅說著自己當初開始這樣一個研究的動機的時候,突然之間,我發現了原因,發現了我不熱愛我的博士論文的原因。因為,那樣的論文,只是讓我拿到學位的手段,是過程,而不是我真心想要去探討的問題。在求學的過程中因為要應付太多的挑戰,只能選擇一個最方便善巧的方法,卻也因而忘記了從事研究的好玩:那種在一堆的未知中找到一些線索來解開謎團的有趣。
老師問了我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問題,當初為什麼選了這樣的一個論文題目?
我回答了一個再無聊不過的答案,為了拿到學位!因為當時的英文程度不是那麼好,如果使用原本習慣的質性研究,對我這個外國人而言,絕對是個困難。那自己設計問卷,去訪談想要訪談的對象,對和那個國家相關領域不熟的我,光是進入研究場域,可能就要耗費一段的日子。於是,選擇了已經被蒐集完成的大型資料庫,尋找可能的相關變項,從中擷取分析,或者壓榨出可能還會有人感興趣的研究主題。一切,就只是手段。
接著,和老師分享了在午餐的時候與雪獅的討論,在那樣的一開始,是什麼原因讓她去了她的學校,而我到了我的學校?老天是怎麼安排的?回首來時路,雪獅發現,或許讓她去了她的學校,是為了遇見某位對她來說十分重要的老師,協助她走過自我認同的過程。而我,想不出我到我的學校去的主要獲得會是什麼,因為老師們似乎就是一般的認真的大學老師,沒有所謂國際知名的大師,也沒什麼太衝擊的價值感建立。
老師問了一個仍然十分簡單的問題:妳覺得妳在妳的學校裡面學習到的是什麼?
想著在ISU五年半的日子,突然之間,鼻頭一酸,眼淚竟然就這樣撲簌簌地滾落一地。未語,淚先流。
深吸一口氣,整理好自己,告訴老師,或許,我學到的,就是謙卑。
在台灣的環境裡面,從小到大,一路過關斬將,老實說,不論在任何一個我在乎的部份,都沒有遇到太大的困難。順遂的我,在某種程度上,有著高高在上的優越感,以為自己所擁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努力而來的,所以,面對狀況比較不好的人,還是會有他們是咎由自取的心態,即便,我從事的是助人工作,那樣的優越,依然存在。於是,在工作的時候,總容易用批判的眼光去評斷個案的狀況。
在美國的那幾年,從社會的主流成為社會的弱勢:聽見,卻聽不懂;有話想說,卻說不出口。我憋著滿肚子的東西,無法流暢地讓人家知道我的想法我的觀點我的能力我的一切。我成為一個聽不懂也說不清楚他們的語言的笨蛋。是的,因為我表達不出來,所以,成為笨蛋。
因為身歷其境,所以我感受到弱勢團體在主流社會的有苦難言。於是,我學會了更謙卑地去看待每一個生命,更去珍惜去欣賞在生活中努力生存下來的人的故事……
那種感覺有點像是,我知道我這輩子在乎的是助人工作,但是還沒出國唸書之前的我的助人態度,是高高在上的給予。如果把助人工作比喻成『埋下種子,讓幸福花開遍地』,還沒出國的我,是站著丟了一顆種子在地上,或許用腳將種子旁邊的塵土掃一掃,略略掩蓋住種子,然後,高高地澆水,就期待它能自動的開花結果,完全不想弄髒我的手。回來之後的我,學會了蹲下身子,好好地整地,並將土壤耙鬆,挖出一個指節深的小洞,把種子埋下,輕輕地填土,緩緩地施肥灌溉,等待發芽之後的細細呵護。就算整個人因為這樣的灰頭土臉也無所謂,因為已經知道,需要這樣的靠近,才能給予足夠的照顧,那所謂的助人工作,才有可能更為細緻地執行。
老師點著頭,回過頭去問我關於社會學、社會工作以及家族治療對我而言有什麼樣的差異?
我告訴老師,相對於社會工作,社會學著重於宏觀的視野去看待社會現象,而社會工作,是去找到社會現象中不平等不公義的地方,然後找出方法去協助改變。至於家族治療,則是在那樣的不公平不公義中,再找到更適合個案的方法,去造成改變的可能……如果同樣用植物來做比喻,社會學是鳥瞰著一畦花圃中出現了什麼樣的狀況,可能發現有的區塊的植物長得比較好,有的區塊的植物長得比較不好;而社會工作則是找到了花圃中各個區塊可能面臨的問題,像是有的區塊的日照不佳,有的區塊的排水不良,於是,就去改善該區塊的日照或者排水的問題;至於家族治療,則是更精細地去看到,在某個或許有問題的區塊之中,為甚麼大部分的植物經過環境的改善,就可以繼續生長,但是有些植物就是仍然厭厭一息?是因為植物品種的關係?還是因為特殊沒被發現的蟲害?或者是因為這些植物在植栽或運送的過程中,被傷到了根部或者是哪些重要的部位,所以無法好好的長大?似乎,如果沒有蹲下來,好好地去檢視每一株植物的需要的話,就無法幫到究竟……
老師聽著我的描述,訴說著她的感受,她說,家族治療的提供,好像可以讓服務更深入,那,家族治療對社會工作的幫助,會是什麼?
我思索著,然後發現,以台灣為例,接觸弱勢家庭比較頻繁的就是社工,如果社工可以帶著家族治療的觀點去面對家庭,那他們就更可以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去跟家庭工作,更去體貼地幫助著需要被幫助的人,去讓他們的工作能夠做得更好。
老師聽著我的描述,協助我將我的描述做了一個歸納,她說,似乎我之所以選擇社會工作,是想要去改變社會的不公義,而在從事社會工作的同時,發現了若不去細細觀照每個家庭的差別,不去敏感到社會環境對家庭的影響以及家庭的獨特性,那樣的工作,就不能夠好好地被完成。所以,我似乎在工作中,發現了自己的不足,因此去尋找那個可以讓服務更好的東西,努力學習,甚至花費了好多年的時間與精力在美國學習婚姻與家族治療。老師說,她感覺我好像一直就是以社會工作人的身分去學習婚姻與家族治療,即使跨領域的學習,從來就不是簡單的事情,但是,我不斷地跨越,只是為了讓社會工作可以被做得更好,讓未來的社工可以因為對家庭的觀念與態度的轉換,而不會那麼快地耗竭掉……那會不會,從來,我就沒有忘記自己是社工人?
聽了老師的整理,我才發現,在美國唸書的那幾年,因為要處理那麼多龐雜的事情,所以,只好把對社會工作,對做自己有興趣的研究的熱情暫時擱置一旁,專心面對眼前的紛亂……像是課業的進度也好,資格考也罷,甚至是論文的撰寫,都得讓我暫時不去理會我心中狂放的熱情與對助人工作的熾愛,久了,他們就被其他的事情掩蓋了。如果不是蘭花楹的自動錄音功能播放出八年多前的我分享給他的想法;如果不是雪獅疑惑著自己繼續完成學位的意義,我之所以出國唸書的本衷,或許,就這樣被遺忘了。另一方面,如果不是到美國去走那一遭,或許,我就沒辦法放下身段,去貼近每一個受助家庭所散發出來的能量,去看到他們難能可貴的韌力,進而提供最適合他們的協助。
當因為老天的巧妙安排,透過朋友的提醒,老師的整理,讓我重新拾回那樣的感動之後,呵,心安了下來,彷彿,回到了家,還有著心愛的人的溫柔陪伴……
Ahh.....擁有你 多浪漫 有你多心安
再辛苦也變得坦然 過去的挫折都不算
你是我的期盼
有你多浪漫 多心安 這一切多不平凡 世界都給我也不換
一生有你 豐富圓滿 Da...Da..La..Da..
豐富圓滿 Da..Da..Li..La..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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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後來又有幾段的對話,蘭花楹都把我當初告訴他的想法說了出來,驚訝之餘,朋友說,蘭花楹好像是我的自動錄音筆。好用心!自此,蘭花楹有了另一個綽號,就叫做,自動錄音筆。如果,以後面試的時候,我可以帶著蘭花楹去,然後主考官們只要問了一個問題,這個比電腦還要聰明許多的自動錄音筆,就可以把他覺得最適當的答案,自動篩選並播出,那,不知道有多好!呵呵!不過老實說,我真的很感動有這樣的朋友,記得我說過的話與寫過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