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426
在那生命的終點之前,你/妳會希望誰在你/妳身邊陪伴?
今天跟老友邊沿著柴山的另一條幽徑漫步,邊隨意討論著有關用字遣詞、個人主觀感受、包容性以及其他種種的議題。突然之間,她問了我一個問題。她問我,如果,哪一天,我得了癌症,會希望她怎麼幫我?
嗯,是的,我的老友竟然就這樣問了我這個問題。當然,她問到了一半的時候,其實卡了一下,似乎,這是個不吉利的禁忌話題,所以,卡住了的她,並沒有一口氣將問題問完,是我接了下去說,嗯,如果我得了癌症,然後呢?妳想問甚麼?接著,她才鬆了一口氣似地問我,會希望她怎麼幫我?
我想了想,腦中閃出了好幾個狀況,如果發現的時候是初期,或許我也不需要她怎麼幫我,因為初期的我應該可以自己去看醫生去接受治療去做我該做的事情來和這樣的不速之客和平共處。我想到的會是末期,而且那樣的末期是我的父母已經離開,不需要面對我也同樣接近生命終點的震撼。我假設,我的身邊除了朋友不會有其他的人,因為兄弟姊妹都在世界的不同地方用自己的力氣生存著,可能也不太有辦法回來幫我甚麼。所以,我很自然地就跟她說,嗯,我希望她能帶我去看醫生,如果哪天我真的得到了癌症……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我,呵呵地傻笑著,彷彿我的答案是一個甚麼樣難以理解的曠世奇聞。看著她的反應,我笑了,意識到,嗯,是呀!對一個朋友來說,這是個太沉重的請求了!於是,我反問她,妳希望可以怎麼幫我?
她愣住,過了一會說,她會盡她的能力來幫我,她會做到她能做到的,但是不能給任何的承諾。也開玩笑地問我,可不可以幫我請看護?能不能她就幫我找個人來照顧我,陪我去看醫生、幫我料理三餐、替我整理家務?
拍了拍她,不用麻煩了!其實我也知道那些未知的以後誰都不能給出甚麼樣的承諾。我只是說出我的希望,並不表示她需要這樣做,她也沒有責任要那樣做。找個看護來陪我,其實可以不需要透過她去找,我自己也是可以去找,或許由於在社會福利體系打過滾的關係,資源還會更多。只是,如果要我說出我真的希望的,我會期待在將近生命的終點,身邊可以有著朋友(們)幫忙分擔著我對死亡的敬畏,可以陪我去面對那些可能曾經上過我的課但是成績不見得很好的學生醫師;能夠了解一些不需要說出來就完全明白的眼神;可以知道我的過去,只要說那個那個你/妳知道的那個那個誰,然後就有個名字可以被接著說出的相視一笑;能夠讓我放心地交代當我向這個世界揮手道別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被細心地安排妥當……
只是,當自己發現,原來,走到生命的盡頭,我需要的竟是這種高品質的陪伴的時候,有種蒼涼的感受,隨著突然變冷的空氣吹進了心底。如果要用個畫面形容,友藏(小丸子的爺爺)每次心中有俳句的時候的那一陣秋涼捲起的枯葉或許可以聊表一二。
沒有婚姻的我,目前也沒有子嗣(未來會有的機會更小)。那是選擇單身就需要面對的宿命。不管買了再多的保險,國家的社會福利制度做得再好,面對生命的終極,沒有親人在一旁,似乎是注定的未來。那樣高品質的想望,伴隨難以實現的可能,應該是無法避免的遺憾。
聯想到最近幾個月來接觸到年輕時喪偶的女性客人,聽著她們訴說如何在她們的摯愛的生命的最後一程傾心相陪,拋下一切(有的人不得已,甚至得拋下對孩子的照顧),只為了多換得一些相處的時光,十幾年過去,仍未走出傷痛的她們,在我的面前,彷彿回到了目送先生離去的那一刻,淚如雨下,拳頭握得再緊,都抓不住生命的流逝……
就在那片刻間,突然人聲鼎沸的柴山步道一片寂然地時空停滯,我默然卻清楚地感受到了那些先生們的幸福。那是被照顧得無微不至,那是儘管不捨,但卻彷彿知道一切有她在,就可以被打點穩當的放心,那是可以含笑告別的翩然瀟灑,只因為,有人在乎著。
反問著老友,如果是她,她會希望我怎樣的幫忙?
或許是因為我的回答太過震撼,貼心的她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彷彿不想要讓我陷入她之前可能陷入的掙扎中,只是淡淡地跟我說,現在想這些似乎太遠,到了那個時候,我們的環境或許都已改變,我不一定還在,也不見得能幫到她的忙,就像她不一定能活得比我久一樣……
點點頭,笑了笑,單身,需要去思考的這個問題,不見得已婚有孩子的人就買了保險(就算是,現在保險公司還流行倒閉呢)。想著放,是為了讓自己更清楚未來面對的時候可以有所準備知道怎麼去調適。末了,我跟老友說了一句話:
「或許,我該找個學生,來未雨綢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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