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928
By now, I’ve treated thousands of clients and have plenty of satisfied customers; however, each time I swing open my office door and my clients look up from the magazines, I’m at the beginning again, unsure whether I’ll truly be able to help and even unsure that I won’t somehow do harm. After practicing for 30 years, this I do know: none of us can achieve complete therapeutic mastery, because the ultimate outcome of every encounter is a mystery. This paradox keeps the work vital and keeps me fresh and alive after decades of practice. It’s what lets me maintain “beginner’s mind.” It’s what makes it fun, as well as challenging.
I don’t have all the answers. None of us does. We therapists aren’t all-knowing guides marching fearlessly ahead of our clients as we lead them to the mountaintop. Yes, we have pitons, ropes and hammers. We have maps and weather reports, experience and equipment. But these don’t guarantee our client’s safety or that we’ll make the summit. Ultimately, our willingness to share the risk, to give voice to the fear, and to hold their sweaty palms is the best we can do.
By Dr. David Threadway
記得我們上一次提到，我有的客人治療做一做就突然消失，然後丟了一封email來告訴我說，「嘿！我想去自殺！所以我得去住院啦！不能來看妳囉！」當我跟招才貓通報了客人的狀況之後，她立即約了和我督導的時間，要看看我到底O不Okay。通常，當治療師碰到客人要去自殺，或者自殺未遂，或者已經離開人世，對我們來說，都是一個極大極大的震撼！尤其是對還在受訓練的治療師來說，那其實已經算是危機狀況了。這也是招才貓為什麼馬上跟我約時間督導的原因。
在督導的過程中，她問了我的感受。老實說，挫折！我以為，在治療的過程裡頭，我已經漸漸地讓我的客人對他的人生有了不同的看法，讓他看到了他從來沒有注意到的自己，而這些，其實就是改變他的正向能量。通常感覺到沮喪的客人，會有較低的自我效能，就是說，會覺得自己一事無成，會否定自己的能力（但這也不一定表示他就一定會去肯定人家的能力喔！有時候，他們是否定自己也看不起別人的。那換句成語來說，就是憤世嫉俗）。遇到這樣類型的客人，在聽完他們大致的陳述之後，我會做的是去挑戰他原本的自我意像，問問他們，那，這樣的想法是哪裡來的呀？如果要你的爸媽描述他們眼中的你，你想他們會怎麼說你？你的朋友會怎麼說你？你的老師／老闆，同學／同事，又會怎麼說你？你的親密愛人怎麼看你？藉由這樣的透過不同的人的觀點，或者他們以為的不同人的觀點，我試圖打破原本他們對自己僵固的想法（一無是處、乏善可陳、人生沒有意義……），然後指出他們自己和他們想成為的那個人，其實並沒有太大的差距，只要再加一點點油，其實，他就可以成就自己和親友眼中那個朝氣蓬勃的理念型啦！那一般說來，這樣的第一次會面，通常都會讓客人帶著雀躍與希望走出治療室，並且毫不猶豫地約定下一次見面的時間，儘管，在過程中，他們得皺著眉頭聽我不流利的英文好多次。
不過還是得先說在前頭喔，這種方法或許只適用在美國，如果是在台灣（或者在大陸），在社會習慣給予批評多於正面評價的狀況下（尤其是大陸，看看他們的網友對某些事情的評論之犀利不留情面甚至缺德，就可以知道那樣的狀況有多嚴重），這種方法，嘿嘿，就可能滿危險的啦！還記得那句話嗎，『互相漏氣求進步』！有時候不禁在想，是因為我們的韌性較大嗎？所以可以忍受從小到大一再地被打擊？然後自己，呵，套句潔西卡表姊的話，把被輾土機輾過的自信一滴一滴慢慢地黏回來……因為多了膠水，所以我們的自信心就可以愈來愈大，忍受愈來愈多的挫折？如果是這樣，那我真的漸漸地去了解我們為什麼要這樣堅忍卓絕了……
話說回來，因為這樣的方式，屢試不爽，所以我以為我這個客人也不太能夠拒絕我這個滿臉笑容說話結巴的可愛嚮導要帶他遊歷的新世界。啊，可是，誰知道，見面兩次之後，他用email告訴我，他想去死！
招才貓問，為什麼會感覺到挫折呢？我跟她說，我應該要敏感到他的自殺意念的啊！我怎麼可能完全沒有線索？怎麼可能前一個星期好好的，一個星期之後，他就因為自殺意念需要去住院？那他的沮喪我應該可以感受到的呀！我怎麼可以這樣迷糊？就讓他把自己的自殺想法放在心裡面？那是我的責任不是嗎？我該要去知道的，不是嗎？雖然我有問他，他也說沒事，但是，我還是得要覺察出來的呀！我怎麼可以這樣不敏感？
招才貓看著我，先說了一句，「或許他並不想讓你知道呀！有些客人很會隱藏這種想法的，所以故意不讓妳看出來呀！」她頓了一下，「你們只見兩次面，他很容易在你前面藏些什麼的呀！兩次，對誰而言都很難完全取得信任的，不是嗎？」點點頭，嗯，或許這是我的大意，忘記了客人即便年紀比我小，也不表示他們的經驗沒有我老到。「而且，」她繼續問到，「關於自殺的意念，你有問過他嗎？」
「有吧，」我試圖回想，「我想我有問他，他現在的抗憂鬱藥物還好嗎？是不是控制了他的憂鬱狀況了呢？」
「嗯，」招才貓沉吟了一下，「或許，下次你就直接問他那個量表的問題了吧！從一到十，一表示完全沒有想過自殺的事情，十表示有強烈的自殺意願，直接問他在哪裡吧！畢竟藥物控制得了他的憂鬱狀況，不一定表示他沒有自殺的意願，是吧？」
「啊！」經招才貓的提醒，我才發現，其實自己對自殺這樣的一個話題，還是存在著若有似無的不敢觸碰，所以才會在下意識的狀況下只問用藥情況，來試圖推論到客人的自殺意念吧！
看著我若有所思，招才貓試圖尋找我目光的焦距，關心地問，「妳還好嗎？妳知道嗎，有時候，我們完全無法預測客人會做出什麼事情的呀！妳覺得那是妳的責任嗎？」
搖搖頭，我跟她說，「我知道那不是我的責任啊！但是，我回想著整個治療過程，我擔心是不是我太過躁進，我給他的家庭作業造成他更大的壓力……那樣的家庭作業變成壓垮駱駝的最後一跟稻草（the straw that broke the camel’s back，當時講半天講不出來，也不知道招才貓懂了沒）……」
「妳給的家庭作業是什麼？」
「他說，布萊德彼特是他覺得這個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有錢，有漂亮的老婆，有健美的體魄，帥氣的臉孔，還有大家的愛戴，他想要像他一樣，但是他知道他永遠也無法做到……所以，我就要他回去想想，如果他是布萊德彼特，他會不會有什麼樣的煩惱，會不會布萊德彼特也沒有他想像的那樣快樂完美？」搖搖頭，我對自己出的家庭作業給了一個不滿意的評價，「啊，會不會因為這樣，他發現這個世界根本沒有所謂的完美，所以他再也沒有存在的理由……最後一根稻草（the last straw）……」
看著我深鎖的眉頭，招才貓輕輕地歎了一口氣，「Andie，我沒有辦法把妳的自責從妳的肩膀上拿走，如果妳依舊選擇讓那樣的自責跟著妳一陣子……但是，從這件事情中，妳學到了什麼，或許才是最重的，是嗎？」
隔幾天之後，招才貓帶著燦爛的笑容，在另一次的督導時間裡頭對著我說，「嗨！Andie，我昨晚睡覺前想到妳……」嗄？不要啦，老師這樣不好啦！「我昨天睡覺前翻閱心理治療的相關雜誌，裡頭剛好提到妳的情況，所以，我昨天晚上好興奮，忍不住就想要趕緊告訴妳……那文章主要是在說一個資深治療師他面對他自己的治療成效的反省與研究，結果他發現，他覺得很成功的案例，客人不一定有對等的感覺；他覺得完全沒有進展的客人，客人反而覺得他拯救了他們一家子……我等等去把那篇文章印給妳！希望對妳有幫助！」
所以，一開始的那一段話，就是Dr. David Threadway對治療關係下的結論。他的客人，在寄給他謝謝他怎樣拯救她的人生之後的幾天，自殺未遂，正在醫院急救。他，職業了三十多年的治療師，在那當下，只覺得自己根本不是什麼資深專業人員，只是一個糟老頭……所以，他開始反省到底這中間出了什麼狀況。他的研究是找一個受訓中的治療師去觀察他和他以前個案互動的錄影帶，然後，去訪問那些個案，再來訪問他的感覺。所以，他們就有三方對同一個治療事件的看法。結果，就像招才貓說的，有些，他自己覺得好有成就感的，他的個案根本不覺得有用，甚至，有個個案跟那個訪問者說，她對Dr. Threadway最深刻的印象是，有天晚上，天很黑，然後路燈壞掉了，所以她記得Dr. Threadway親自送她到停車場，這是她印象最深刻的事情，而且改變了她的一生。Dr. Threadway在聽到這樣的描述之後表示，他根本完全不記得他送她去停車場這件事情……
有著三十餘年治療經驗的他，透過文章告訴著我，治療師，不是全知的（登山）嚮導，沒錯，我們或許有著地圖有著工具有著經驗，但這些不保證客人的安全，也不保證我們可以攻頂。最重要的是，我們願意分享風險，讓恐懼發出聲音，以及握住他們發汗的手掌，這些，就是我們能夠做到的最好的部分了……
走出了招才貓的辦公室，北美洲秋天涼爽的風以及從楓紅中傾洩而下溫溫和和的金色陽光，似乎，已經柔柔地幫我吹拂掉融化掉一些的自責，但是，我知道，那樣自責後面的自我要求，將會永遠存留在心中……
P.S.
１、今年的中秋節跟教師節在我完全沒怎麼意識到的狀況下一起來臨，來不及祝老師們教師節快樂，所以，請各位老師們，自己祝自己教師節快樂囉！不好意思ㄋㄟ！
２、剛剛和大家吃完中秋節團員飯回來的路上，經過喬治學弟的提醒，才看到一輪超級大餅也似的黃色月亮低垂在樹梢與天空的交界處，今年的中秋，感覺，特別，難以讓人忽略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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