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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3-22 13:44:28| 人氣289| 回應0 | 下一篇

寒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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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從來沒有這樣愛過一個人,如晨露,如暮煙,是那樣的清澈剔透,繚繞搖曳曖昧的哀愁,就這樣沁濕我的背,緩緩伸手一摸,那種寒涼已是不知多久的過去。

親愛的莉,雖然我的母親已經無法阻止我們在一起,而我們也真的無法在一起了。
那是什麼樣的距離呢?不再是環境的反對、心理的抗拒,而是一種無奈的分離。時光的情境把我們狠很的折磨後,不留情面的離開,被傷害的我們,所僅留的情緒也無法好好在一起了。

我討厭一種曖昧的電影結局,經常是兩個主角因為無法割捨過去而選擇分離。我樂觀的認為沒有割捨不了的過去,就那樣成為兩個人的障礙太過可惜,我以為我很灑脫,實際上是我從來沒機會去面臨那樣的折磨。

妳有一雙精緻白嫩的手,我母親說那是千金富貴手,沒有吃過苦的手。

初次相遇時,我第一眼看見的不是妳秀麗發亮的臉蛋,是那雙溫柔善良的手。
手也有善良的性格嗎?那絕不是我多情的想像,因為那是妳擅長表達的語言,妳會告訴我:妳很開心、妳很高興、妳很喜歡,妳所使用的辭彙從來沒有負面與悲哀。

妳身上聚集著所有的幸與不幸,一個議員的獨生女與天生沉默者。

2.
1997,是我們離別的那一年,我28歲,我意識到自己成熟了,所以下了一個痛快的決定,妳若知道我的心意,絕對會怪我只是自私的為妳好。

今夜天氣相當濕冷,吐出的霧氣幾乎模糊了視線,我試圖想看清楚妳一點,但彷彿有一層層的冰霜凍住我的焦點,雙瞳對抗粗糙的氣候終究會迷失。過去我深信所有的意外都是天注定,但這一次是我無法推託給命運。我們並非必須非得離別,一樣可以過與環境相安無事的日子。一切都過了不是嗎?但不是,事情沒有這麼簡單,我無法控制心情快樂,我發現妳也不快樂,這就是最悲傷的發現。

因為這樣的自覺,我希望妳往後可以快樂。

「好好保重自己。」看著妳純真的手,妳是否發現我把妳作為交易的對象,我用我的愛交易了另一份愛。

還記得妳最後的影子,修長而寂寞,消失在轉角街口,妳的腳步聲和妳一樣沉默,靜悄悄的退出世界。而這世界是我的。

我以為妳會依依不捨的回頭看我幾眼,但妳沒有,我始終只能注視妳褐色的髮絲在風中搖曳,我們的親暱就此永別。

3.

「妳好。」直到第四次向妳打招呼時,才發現妳不會說話。

母親將我拉到一旁,嚴肅的說:「以後妳要好好照顧她,我跟她父親談過了,他也認為有一個年紀大的照顧她比較好,畢竟大人都很忙。」

過了一陣子,我才曉得大人的忙碌對孩子總是相當殘酷。

我們相差八歲,我母親擔任妳父親秘書時,我高一,往後十年我們如同親姊妹般的相處著。

「以後妳叫我的時候,可不可以用妳的手指摩擦我的手,就像這樣。」我捉起妳的手指摩擦在我手掌中央,瞬間的親暱感讓我興奮暈眩,而妳駝紅的小臉正在發燙。從此妳呼喚我的動作,就是左手食指與中指輕輕的摩擦在右手掌中央,那樣溫柔綿密的彷彿擦起迴音的漣漪。從此我聽見妳。

妳的父親一周探望妳一次,妳的母親天天探望,卻沒有正視過妳。

「她現在是什麼意思?」妳議員父親望著妳開心的樣子,殷切的問我。
「她說她很高興,也很開心上次妳送給她的畫具,她很喜歡。」我照實翻譯。
「她想要什麼妳跟管家說就好,搞不好她會是藝術天才。」議員得意忘形了起來,他一直以為殘疾的沉默者對藝術都有天份,所以當他發現女兒無法說話時,拼命將她往藝術領域推。

妳母親表面上內疚妳的殘疾,始終無法好好的正視妳,但我知道她內疚的,是她無法再生育。

「夏姨,為何不送莉去上學?莉她想去上學。」夏姨似乎是議員某個長輩,實際關係我也不清楚,但她主管家裡所有的一切。

「她爸擔心她被欺負,而且我們可以請老師來教,有老師在的地方處處都像學校,這樣也算是上學啊!」夏姨的想法永遠是對的,說她錯,那麼我會遭到懲罰。

妳雙親幾乎將全部的妳託付給我照顧,我悲哀的是,妳選擇沉默,也選擇不反抗。

我至今不曉得對妳的愛是同情居多,還是犧牲居多。
妳必須有人愛妳,否則妳真得太可憐,孤獨的可憐,沒有人了解的可憐。
我的母親是妳父親的秘書兼情婦,十年了,幾乎所有的人都知道,只有妳選擇讓自己不知情。妳很頑固的善良,每一種關係對妳而言都是純潔無暇的,妳認為妳的父親愛妳,妳的母親愛妳,我也愛妳。

但幾乎沒有人了解妳。

妳的父母必須透過我才能清楚妳在想什麼,妳是幾乎不能沒有我的,只有我才能正確的傳達妳的思想、妳的感情。或許是因為我詮釋的正確無誤,契合的就像妳是我、我是妳一般。

這就是我跟妳的愛情,因為這樣,我們永遠在一起。

4.
天氣晴朗無風時,夜間便會有小滴的露珠附著在冰冷的地表、草木上,而妳便是附著於我心中的寒露。還記得我曾熱烈親吻妳的手,柔嫩而圓滑的質感碰觸我的嘴唇,妳身體總存在隔世的透涼,無論我如何緊抱著妳,妳心理的淡然卻是我無法加溫的。

(姐,妳覺得我很可憐嗎?)1992年,妳15歲,終於意識到我對妳的同情。
「為何這樣說?」我驚愕,我以為妳會永遠逃避禁忌的話題。
(妳總是很可憐的看著我,看著我。)妳摸著我的眼皮,感受我滾動的眼珠在對妳說話。
「因為妳不說話,妳為何不說話,我媽說妳不是因為生病,妳是因為突然有一天突然不說話。」我以為或許妳也到了訴說思想的年紀。
(我要說什麼呢?我已經說夠了。說了不代表別人會比較了解。)
「我不懂。發生過什麼事情嗎?」原來當妳說出真心時,我才發覺我根本不懂妳,這是否代表妳更可憐了。

後來,妳說那是屬於沉默者的藝術,只要一個人就可以創造的美麗,而那份美麗不需太多人的意見就可以完成。是啊,只有自己可以完全理解的溝通,就是保持沉默,就是對自己說話。

我一直以為妳不能沒有我,後來我才發現,是我不能沒有妳。失去我,妳依然可以沉默的活下去,而我失去妳,卻再也不能驕傲的替妳發聲了。
原來,我也希望妳繼續保持沉默。

5.
母親有離開議員的念頭後,開始阻止我們太過親暱,我痛恨她的自私。

「我要妳記住,妳跟她搞親暱不甘我的事,但我已經奉獻我的青春在她父親身上十多年了,我不要妳跟我一樣。妳愛誰都好,就是不可以愛她。她是很值得人疼愛,但是不差妳一個。」

「妳油水撈夠了是吧?還是想見風轉舵?」唯有對母親我才會展現尖銳的一面,雖然不免有會有幾個熱呼呼的巴掌賞過來,但母親的反擊,我早已不放在眼裡。

「妳說話怎麼這麼賤啊!我跟妳說,再幾年,我就會走,妳也找機會走吧。」母親雖痛恨我那張嘴出言不遜,但至少她要我知道她比愛議員還要愛我。

「我不會走的,妳讓別人糟蹋我自尊這麼多年,我為何還要走?誰不知道妳是他的情婦?還有人以為我是他的私生女!」我氣憤,她利用我討好他的女兒,現在又以為我好做理由,要求我離開妳。

母親保持沉默,第一次我發現她用很可憐的眼神看著我,就像我看著妳。

現在我常會想要是當時在一起就好,雖然在一起反而不快樂,一定不快樂。可是我好貪心,寧願不快樂也要在一起,這就是所謂愛的折磨吧。我們始會終掛念著我們的過去,我的母親,妳的家庭。

6.
妳激動的姿態讓人看不清妳想表達的意思,妳不停的顫抖發寒,我感覺妳有一種悲憤卻無法吶喊。這是在妳聽到議員被槍殺後的反應,這一年是1994年。

議員被槍殺的新聞登上那年台灣最大版面,警界、新聞界持續追蹤兇手十年,等我們都獲悉真相時,早已別離好久。

當時第一個被懷疑的嫌犯是我已失蹤三天的母親。

「我跟妳說,現在警方表面上懷疑兇手是清蓮,其實…」夏姨的朋友壓低聲音說:「其實是跟工程圍標惹上黑道有關係。」

初時夏姨表現詫異,卻又立刻佯裝鎮定:「是這樣嗎?可是他雖然鴨霸,卻很識相,有可能是這樣嗎?」
「當然有可能,現在擔心的是,死一個人夠嗎?」
夏姨緊張了,連忙問:「什麼意思,不要賣關子,讓我窮害怕!」
「清蓮會失蹤有可能是因為黑道想把罪名推在她身上,只要她一失蹤,警方又沒證據,很快這命案會變成懸案。」
「我的天,我的天,難道這世界沒天良的嗎?」
「夏姨,容我說句公道話,妳認為他有做多少天良事?我兒子不就是被他害慘的,今天總算讓我等到他報應了。哼!」那朋友輕蔑的一笑,洋洋灑灑的離開。

一個過度風光的人,身邊就是會有人在等著看好戲,有些人也許早就稍有懷疑,但有些人,你甚至無法知道他的心態。

「夏姨,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沒了,什麼都沒了。」妳的母親惶恐失了分寸,她擔心不是真相無法水落石出,而是失去一切。

「去競選吧,現在不是要選舉立委嗎?這或許是一個好機會。」妳父親的朋友投機建議。

「是啊,現在大家都會同情妳。只要說妳想捉到真凶,別人一定會支持妳的。」夏姨似乎找回一線契機。

妳的母親果然選上立委,而我卻面臨更大的打擊。
新聞報導指出,這可能涉入我母親的情殺事件,因此知道我身分的人,是更多不認識我的人。
我終於知道妳沉默的理由,因為妳不想成為別人的焦點。
此時如果妳離開了我,妳會很可憐的,而我離開了妳,我更可憐。

台長: 特麗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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