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氣影壇 電影賜給我們變化的外力，小說帶給我們蛻變的內力，我們從散文中札下一切的活力。在如是三位一體中，我們用力運氣地在地表與半空中，悠柔地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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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離《叱吒風雲》出來，沒想到外面天氣如此美妙，先前的雨勢已
經暫停，天空若有似無地飄著令你可以完全不以為意的雨絲，空氣
清涼到你不必飲就冰涼的飲料，你的心情就已經很enjoy。

翻出一片口香糖，只一個腳步就把自己踢出了西門町。輕快地看著
狹窄的博愛路上，各種大小新舊車輛吵翻天；從背袋裡翻出一根煙
，將霧吐上半空中，看著這道從我身體裡出去的煙霧翻過紅綠燈，
我知道這時終有力氣去站前那家書店。今天是它封館大拍賣的第三
天；前天便已聽朋友說自有生以來，第一次見識到書店「竟然是可
以被翻箱倒櫃的」。不過，我這邊現在的力氣是來自「磨肩擦踵」
，電影雖沉悶、節奏略混亂、影像不強悍，但畢竟威爾史密斯是使
出渾身解數，模仿拳王阿里最有名的蝴蝶步與肩膀假動作了。

我當然不像也不會像更不必像，拳王阿里最有名的消耗對手體力的
「苦肉計戀戰術」，找到了三本以前在很窩書店都找不到的書後，
隨即從電扶梯上蹦蹦跳跳地走下來。一股輕快的力氣簇擁著全身，
雙腿完全沒法停止，呼吸很柔暢，思想極性感：懷疑自己也許可以
衝進一樓化粧櫃台小姐的懷裡。

一點也不當然的是，剛被阿里附身沒多久的肩膀卻被一隻很有力氣
的手緊緊拉住，身體像瞬間被逼進到拳擊台角落般，難以動彈。看
到一張男人的臉對我說：「Howdy！」我沒想，腦袋裡立即浮現出有
天我回住的地方時，他抱著一個裸著上身的女生在跳舞的景像。

空氣原本不錯，不過與敞篷的法拉利車子對衝時，味道就不是那麼
新鮮。我對Howdy說，你不能把車蓬拉起來嗎？他說你不覺完全打開
車頂的感覺很棒嗎？他能一次說出這麼長一個句子，我還是第一次
見識到。他是當初我們大學班上出了名的慢動作、「斷句可『屁美
』蔣公」的怪人，名字也怪，就叫「好一」，見人不打招呼（跟我
有點像，不過我比他略遜好幾籌），有次我當眾給他取了個Howdy的
綽號，同學從此就這麼叫他；怪的是，他自此「有時候」竟會主動
跟同學打起招呼。

車子進入陽明山裡彎曲的小山路，他說他認識裡面的一戶農家，好
久沒來這裡吃他們自己種的菜、自己養的豬雞魚肉。我沒說話，也
懶得去想這人今天究竟變成怎麼個樣子；山裡熟悉的空氣有點令我
感傷，這裡有太多的回憶了。正要拿出煙來抽時，他把那種現在很
少看到的大盒裝的大衛杜夫遞給我。

他把拳擊手套遞給我，就在那個裸著上身的女生走後。他打拳時，
完全與平日判若兩人，極盡逗笑之能事。去吃冰時，我才問他為什
麼買拳套？他說他這次回家時，看到阿里三度登上世界寶座的電視
新聞後，跑到一家體育用品店買的。他說他與店裡的老闆對打不到
一分鐘，就決定買了。問他怎麼樣？他說就像「那樣」，我一下沒
聽懂，他舉了跳舞抱女人的姿勢，然後又教我想了好半天，直到我
問他「全身的力氣都往腦袋衝」，他竟然才尷尬地點頭。

結帳時，他竟然拿了三千塊給老闆。我沒問他，只想起幾年前有同
學告訴我，他應當是我們班上現在「混的最好的」：三家自己的公
司、美國那邊有數不清的他有股份的公司。喜歡他還像以前不那麼
多話，感謝他不問起我的經濟現狀。他邀我改天有空到他家打拳；
我突然問他「想過自己究竟要什麼？」他竟還記得我當年跟他說的
一個句子：「這是最抽象也是最具體的問題」

下車時，他只告訴我「反正不是所謂到處都吃得開。」夜半醒來，
「完全打開法拉利車頂」，以及「全身的力氣都往腦袋衝」，莫名
地在胸膛裡洶湧地翻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