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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要談的是《魔戒首部曲》。近來它在全世界掀起熱鬧滾滾
的話題。

「其實她真的幫你找到書了，實在很抱歉。」書店店長再三抱
歉，「這一切是她一時的粗心。希望我們還能有機會再幫你作後續
的補救，以表達我們的誠意。」語調穩健卻冰冷。

初春的黃昏，風冰冷地捲起，雙手環抱在胸，站立在陽台上，
看著空氣中的灰塵，書店店長穩健無比的聲調繼續在耳中盤捲。想
起每天早上約莫七點時分，一名男子騎著腳踏車沿街叫喊著「土龍
哦，賣土龍哦！」想起自天母搬來永和後，不知有多少人跟我說他
們「很不喜歡永和的那種凌亂」。

走出放映《魔戒首部曲》的電影院後，我來到西門町後半段靠
近台北橋的地方，這裡也有著近似永和的「那種凌亂感」，卻缺乏
永和巷道那數不清又「里」不斷、曲折離「齊」的粗野氣味。將拿
在手中的小桌曆打開，光滑的紙面上出現一個男童小天使親吻女童
小天使臉頰的畫面；這是友人剛剛致贈的「新年快樂」，她剛從義
大利渡假回來。

手指掀開桌曆一張張佈滿各種大小天使的畫面，《魔》片中一
幕幕壯闊離奇得令人驚嘆的畫面，隨之在腦海中洶湧起舞。終於來
到一家專賣普洱茶的老茶莊，老闆要將水倒進壺裡前，我輕撫了幾
下茶葉，一股泥土的味道幽幽自滑溜的指尖，刺痛著大腦。

「去看《哈利波特》嗎？」老闆問我。我搖頭，腦海裡正要離
奇匯合起來的「泥土」，與《魔》片中諸般波瀾壯闊的電腦特效，
乍然間又南轅北轍地分道而別。將被人視為總也帶股霉味的茶葉，
與潔淨滑溜的義大利小桌曆疊在一起，放進背包。再度走回台北的
大街──整齊、乾硬；「喪失泥土的味道」在我心中洶湧地翻攪。

難以想像那位書店的小姐，將她抄的我留下的電話號碼紙條，
夾進她幫我找到的「蜘蛛女之吻」一書中，結帳時她卻將此書放進
另位顧客的書堆，「而且」更粗心地忘了把這書的帳一起算進去。

難以想像失去泥土經驗的小孩會長成什麼樣的人種？在一味整
齊與乾硬環境中成長的人，或也想像不出清潔溜溜的電腦特效，已
經悄然將《魔》片中本有的凹凸難平生野的魔氣給謀殺殆盡，而光
滑乾淨的《哈利波特》也已使得作品在極盡巧思中，磨盡了兒童本
有的粗野浩然生氣。

（CD，電／人）腦之精微、光滑，必也迫使人心之粗糙？

返家路上，在南昌街的路邊攤停了下來，滿嘴鮮紅的老闆問我
吃什麼。將手自口袋裡拿出來，不假思索地說「土龍。」「什麼？
」「就是泥鰍。」我說。鮮紅地嘴唇乍然大笑大開，他點頭如搗蒜
，一連打了自己的頭好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