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訊的聲響振奮昂揚在寢室陰暗沉滯的空氣裡，室友睡著，我冒犯了一屋子的夢，模模糊糊按出一些生日快樂什麼時候上台北之類的字樣，我來來回回讀好多遍，不大清醒的腦子怎麼也讀不懂這麼複雜的符號之類，執著的想著生日明明是過兩天的事，又沉沉睡去。
夢見許多浪漫景象、一些肉身巨大體溫充足的身體，我與他們擁抱，就是那樣，我喜歡抱那樣的身體，豐沛的善意，心靈柔軟的人、男人。
覺得天亮，睜開眼睛時覺得下腹悶痛然而心情安逸，刻意避開幾天後報告與閱讀、諸多待寫的欠搞等等，一心想著還在假期裏，今天該做些什麼呢？想做些讓自己心情好的事，昨天室友提到古典玫瑰園，也許今天我應該就一個人去坐著喝茶、假裝優雅，或者像是完成一個一直想完成然而沒有的心願，假裝愉悅、假裝我感覺幸福。
然後就在床上哭了起來，最近實在太愛哭了，然後覺得下體濕一片，還好我是清醒的，衝進廁所換了褲子安頓好一切，又躺回床。
專心憂鬱。
重新把簡訊打開：「生日快樂……」真的這樣寫，像是很浪漫的一句話哩，覺得孤單的時候好在世界上總有人不會忘記你，提醒你該哭了、該遺憾或該感激的都是時間該清一清了，日子才好過下去。
掐指頭算：2003減1977，二十六、也許該叫做二十七歲哩。十六歲的時候大概想也不會想到這天是這樣狼狽的過吧？所謂青春慢慢只剩一點點尾巴，我老是神經兮兮的計較自己的臉與輪廓，眼窩深了、眼角有益發嚴肅不有趣的神色，變胖了卻再也沒有力氣減肥了。我的快樂太少，也許是因為我太不容易感到快樂，哭的時候心理總是怨恨憤怒的多、哀傷自憐的多。
在所謂青春剛開頭的時候，我曾以為這段青春該會是怎麼過的呢？能想起來的很少：小的時候想要長成一個好看的女生、長成一個很會談戀愛的女生；有一段時間以為我應該會變成一個至少很聰明又很堅強的樣子吧，然而事情卻全都不是這麼回事。我想要一個約會，真正的約會。我是說，就像小時後小說裡讀過的，男人安排好一切的那種，他會專注於我的小小快樂如同我曾經這麼專注於他：他會專注於使我感到美好的小事情、好吃的小東西或者一朵花之類、會很高興的告訴我我們先去哪裡吃東西、然後去哪裡散步，或者看電影、或者看夜景，或者專注於擁抱或接吻很久很久，不說話也沒有關係之類的那種約會。不是不斷問我想去哪裡，在我說出個什麼又似面有難色或一臉不解的那種；不要是連浪漫或歡樂都不會演的那種。
我以為我談過戀愛然而其實沒有，在床上哭的時候心裡想的約莫就是這個，二十七歲了，我以為我約會過然而其實沒有。從前的男友會怎麼說呢？不帶惡意然而輕蔑的笑吧？應該就是那樣「妳根本不該來讀書的啊，滿腦子想的都是這些沒用的東西。」之類的吧？
我想我應該已經很自由了，為什麼一點自由的感覺都沒有？我應該可以任意擁抱我想要的人，可是好像還是很困難。報紙常常把網路寫得物慾橫流要什麼有什麼，我也想來貼佈告吧，可是要貼什麼呢？「我想要一個約會。」誰知道會來個什麼牛鬼蛇神呢？我月經來了不能做愛、心情不好不想做愛，說出來大概也沒剩三個人想理我吧？男人強暴女人容易還是女人強暴男人容易呢？
躺到中午才起床，泡了一晚麵看蘇菲碼索說：「我放棄一切不是為了來跳舞。」然後有個矮胖男人用所有的力氣珍愛她，那個發誓忠誠的人卻背叛她。看完就又睡了，起床時寢室已經沒有人，室友約會去、回家去、做研究去了，有一瞬間覺得可以很安靜死去也很好，可惜沒有練成什麼躺著就能自然死去的超能力，好像是小的時候讀「刺鳥」裡面就有個這樣的老妖婆，也是天蠍座的女人，可以控制自己自然死亡的。
出門晃一圈，已經累積了幾天的陰蟄情緒一些也沒有要散去的樣子。一天已經要結束了，我畢竟還是沒去古典玫瑰園，也沒有可以找到一個約會對象的跡象出現，開始覺得好疲倦，憂鬱好疲倦、要振奮活著一樣疲倦，從前那個好心的醫生會怎麼說呢？「吃藥吧，乖。」
我想抱你。我需要柔軟的東西，我是認真的。
文章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