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12月15日】
計程車上,廣播員正在朗讀聽眾的來信,文字之間,一股幽然的寂寞流瀉著,一段聽了讓人難過的愛情故事似乎正在我眼前上演著。司機卻突然出聲:「這故事太扯了吧!怎麼可能?」
我笑了笑,還刻意弄出聲,只為表示我有在聽他說。然後我望向已經沒有人氣的街頭,一面面櫥窗卻仍嬌媚的散發耶誕氣氛,紅色、金色、綠色…好不熱鬧。
故事畢,結局其實不讓人意外,但那被背叛者的痛苦和悔恨,卻緊緊牽動著我的情緒。廣播員幫那位聽眾點播了一首歌曲。
辛曉琪磁性低柔的聲音,似唱似說的演譯著大師李宗盛的作品。
啊! 一段感情就此結束
啊! 一顆心眼看要荒蕪
我們的愛若是錯誤
願你我沒有白白受苦
若曾真心真意付出
就應該滿足
啊! 多麼痛的領悟
你曾是我的全部
只是我回首來時路的每一步
都走的好孤獨
啊! 多麼痛的領悟
你曾是我的全部
只願你掙脫情的枷鎖
愛的束縛
任意追逐
別再為愛受苦
耶誕氣氛仍在閃耀,我卻被一個陌生人的故事敲動心扉。
我儘量降低鑰匙把門打開的聲音,深怕吵醒了可能已經熟睡的宇傑。
其實,我有時會想,當初決定搬來和宇傑同住,真的有些急促和草率了。我是小夜班,上班的時候他正是晚餐忙碌時段,我下班以後準備入眠前,他卻是正要出發前往市場批貨的時候。標準的白天和黑夜。
我瞧見廚房的燈正亮著,宇傑熟悉的身影在忙著什麼?疑問之餘,我聞見了咖啡的香味。
「你是還沒睡?還是被我吵醒了?」我驚訝的問著。
「想你想到睡不著囉!」他從來不吝嗇說些甜言蜜語。
「少來!…」我走了幾步到他面前,嗅了嗅他的味道。「我看是去喝酒,剛剛才回到家吧!」
他卻突然張嘴含住我的鼻子,然後說:「有沒有酒味?」這個動作證明了他的清白。
我把他推開罵他白痴,咖啡機適時流出滾熱的黑色液體,他轉身忙和。
他知道我愛喝咖啡,還特地買了咖啡機。但其實他自己卻不愛喝咖啡,這讓我有些遺憾。
宇傑現在在台灣,和他那算是初戀的社長一樣,算是個孤兒。姊姊高中時期就在美國唸書,大學畢了業沒多久就嫁了同一所學校,早已有美國護照的香港籍同學。哥哥三年前也去了美國工作,然後兩年前,父母也跟著過去和哥哥同住,只剩他,直到現在,即使父母三番兩次的催促他過去,他卻老認為自己書沒唸的比兄姊好,多少因為自卑不願過去,寧願窩在台灣守著一個當初父母拿錢出來投資的小吃店,辛苦點兒,但生活還算過的不錯。
尤其,家人都不在,30多坪的房子,倒也挺舒適的,經濟中少了房租這層煩惱。倒是因為這樣,寂寞起來是有些令人窒息的。我會草率答應他搬來,多少也是為了希望能排解他一些寂寞。
老實說,Catherine的一番勸戒之後,我確實過了幾天疑神疑鬼的日子。我會偷偷查他的手機,看看是否有不熟悉的號碼出現?我會突然撥電話到家裡確定他沒有亂跑,我會在與他朋友的聚會裡,觀察那群朋友裡和他是否正有曖昧情愫隱藏著?
完全的神經質。
突然有一天,他在我還是上班時間出現在公司門口,而且撥了手機同時給我和Catherine,說有事要求我。我和Catherine兩個著急的與他碰面,才知道他為了遵守與Catherine的約定,已經好久沒出去透透氣了,剛好朋友約了一個酒局,他希望我能放他幾小時假,又或者我們倆請個假跟他一起去,證明他真的只想喝點酒。
我和Catherine簡直笑到翻,我卻還帶著些淚。這男人,聽話到讓我心疼。
那一天,我真胡亂編了個理由請了假陪他,他的盡興,讓我豁然想通,我何須再禁錮他的自由,又何嘗不瞭解他的寂寞。
我因為想起這件事情笑了出來,他要我說出為什麼笑?我抬頭望一望他,很想把心裡的話說出來,讓他知道我有多感謝天地把他放在我身邊。
但我突然發現他的黑眼圈愈來愈嚴重,再仔細端詳,本來就不是很豐腴的臉頰似乎又消瘦了些,不認識或是很久不見的人,一定會以為…以為他有毒癮。
毒癮??
我霎時心驚了一下,思考在我放他自由之後,他是不是交了什麼壞朋友?染了什麼壞習慣?
卻在沒幾秒後笑自己的疑心病。不會,他是花心,但連菸都不抽的他,應該不至於做那些傷害自己的事,沒錯!他一定是又不吃飯了。
「你不要忙到飯都不吃了!愈來愈瘦了你知不知道?」我邊說邊喝下一口咖啡,不知怎地,感覺自己言不由衷。
「有嗎?沒有啊!是你越來越胖…」
「去你的!…」我把杯墊丟向他,他伸出右手接個正著。
我起身走向洗碗槽準備洗杯子,他開口問:
「耶誕夜有沒有節目?」
「幹嘛?請我吃大餐?」
「啐~~帶你去見我的朋友,David啊!他那天訂了個包廂,約我去,有沒有興趣?」
David是宇傑最近在Pub透過朋友介紹認識的,正好是那家Pub的股東之一,宇傑從小家庭優渥,對認識這樣的朋友感到非常驕傲。
而從宇傑的形容聽起來,這個David似乎是個Party Animal,宇傑甚至對我沒能躬逢他倆初認識那天,他們的High翻天感到惋惜,一度,我甚至懷疑宇傑愛上了這個David。
想認識這個叫David的好奇心促使我答應了宇傑。
只是,我從來沒有想過,認識David,將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悔恨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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