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每天上下學,都會經過位於菜市仔邊的那家「水道店仔」。當時我無法理解,明明是一家販賣南北貨的雜貨店,為什麼大家會叫它「水道店仔」呢?直到後來,聽母親說了一則與「挑水」有關的故事之後,才知道「水道店仔」名稱的由來。
原來,1956年我們家還在街仔尾土埆厝的時候,家裡還沒有自來水可用。每天所需的民生用水,必須靠母親到那家雜貨店旁的「水道」取水。據說,那裡是日據時代,鎮上唯一裝設「水道」的地點。
台灣光復之初,民生用水的取得,依舊非常不方便。因為在那個物資普遍匱乏的年代,並非每戶人家都有這樣的能力,可以負擔水管架設的費用。所以每到清晨或黃昏,「水道店仔」附近的取水區,就會大排長龍。許多婦女為了排隊問題,有時還會爭得面紅耳赤,甚至大打出手。
母親生前常笑著說:「從取水就可以看出一個人的個性。」
有一次,母親去取水的時候,只見一只鉛桶在「水道」下承接,主人卻不知去向。她見桶內的水已滿,且四處漫流。母親觀察一陣時間之後,決定把該水桶先行移開,然後以自己的鉛桶去承接,以免繼續浪費水。不料過不了多久,水桶主人回來了,對方二話不說就一腳把鉛桶踢翻,接著雙手插在腰際,惡狠狠的對著我的母親破口大罵:
「妳急什麼?我都還沒接夠,妳幹嘛把我的水桶移開?」
言下之意,就是挑明大家都得等到她來回幾趟「挑足」她們家的儲備用水之後,才輪得到別人使用。
看來,現在的「路霸」一點都不稀奇,不過是早年「水霸」的延續而已。面對人性裡的自私面,母親似乎一輩子都無法去理解。
關於「水道頭」的故事,以前一部鄉土電影曾經拍過這樣的情節:有一戶窮人家的小孩,在路旁撿到別人汰舊下來的水道頭,於是開心得跑回家,直接就把水道頭往自家土埆厝的扁仔壁用力一戳,沒想到轉了半天,水道頭一滴水也沒流出來,讓他好不失望。
後記:
剛剛透過「地圖會說話」的網站,搜尋到1941 年出版的《臺灣水道誌》,裡頭附有一張地圖,描繪 1939 年時臺灣上水道的分布狀況。
這才發現,從昭和十四年三月出版的這張舊地圖,不但可以得知當時全台大大小小的「水道」分布地點外,還可以看到當時通霄的人口總數。不知為什麼,閱讀到這樣一張泛黃的地圖,感覺好親切,或許這親切感是來自阿公、阿嬤就是2600人口總數之一。
小時候一到蒸悶的溽暑,母親就會把我們野放到坪頂的外婆家。一來是因為暑假的關係,二來是正值西瓜的盛產期。
總覺得山林野地什麼都新鮮,什麼都有趣,就連西瓜田一旁不知名的野花野草的色澤,都比平日在學校花圃所見到的花卉還鮮豔。
關於童年的鄉野記憶,它像是黑暗中的一把火炬,讓我在漫漫的生命長河裡,領略到與心靈對話的情趣。就像今晨,因為「水道」「水道頭」這樣的字眼,活絡了童年我對「水質」遲鈍的味蕾。
小時候,自己總是無法理解,為什麼外婆家以山泉水燒出來的白開水,或沖泡出來的茶米水,會有一股說不出的「怪」味呢?而今終於懂了,原來那不是怪,那是上蒼恩賜給人類的美味,希望它能夠經由味蕾的細察分辨後,代代相傳下去的智慧。
想像啊,想像,妳的翅膀一張揚,氣旋的擾動,任誰都無法抵擋。此刻,妳若崖壁上的一股清泉,可否在我行動之前,以雷電閃擊的態勢,將一處即將乾涸的心靈填滿?
夏雲似海,看似對著山林談情說愛,一如蜿蜒的南勢溪水,衝擊著盤陀路旁的懸崖峭壁,囈語如繡在絲絹上的團簇小白花,從遙遠的過往,一波漫過一波,直到茫茫的未來。
今晨看到gd文友提到「厚素共」──「Hose」+「kóng」 時,還當真嚇了一跳。因為昨天上陽明山拍蝴蝶途中,我才在車上把「厚素共」拿出來當話題,和先生小小討論了一下。
因為日文:「水管」就是讀成「ホース」;而英文「軟管」也讀成「Hose」。顯然「厚素共」這語彙是英、日、台文化交流後的一種用法。
日本引用英文的水管,閩南語再引用日文的軟管,最後加上台羅拼音「kóng」。
「厚素共」──「Hose」+「kóng」就這麼誕生了。
◎ 造句教學:親愛的爹地媽咪,當我不小心做錯事時,請別再用「厚素共」抽我的小屁屁了,因為那真的好痛好痛。
2009.07.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