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首詩入口即化，那是屬於私人收藏──關於那年，我們意外地以流蘇花脫俗的白，把春天的情韻刻劃成一扇窺探永恆的心窗。
窗外，有澄淨如童稚夢想的天空藍，有逸散如荒野綠草的淡淡清香。
窗內，與世隔絕的桃花源，隱藏在成疊待書的空白稿紙上。
案前，誰操持筆桿如泛舟於無垠大海的槳？該不該隨風划向佇立三月窗幃彼岸的流蘇花開？這簇簇流蘇花呀！有別於對街枝頭的木棉百態，將行行而止的路人撲個滿腮滿懷。這回，她只落進那口無波水塘，是一整片不假修飾的素手之白，有如當年我以一首少女情詩，對你的初次告白。
流蘇花肯定是花神贈予三月情人最獨特的禮物──其嫻靜與飛絮的對比之美，壓根兒無須我以贅詞來說嘴。可惜這溫柔美人，不待我伸手摩娑，二十來天之後，就會隨一場季節風雨，於一夕間凋落，覆蓋春泥如一地飄浮的冰雪。因此，若要欣賞她的美，就得加快腳步。
嚴格說來，若要單片單片去靜觀她的纖細花瓣，她著實不怎麼引人注目，但這反而構成了我特喜歡她的理由──不與對街那一整排的木棉花爭妍鬥艷。我尤其欣賞她悄然美化校園一角後，瞬間張開花魂，隨風雨墜入塵土，然後於地底甦醒一粒粒小小、小小的不知名種籽。
有些情歌，適合以淺淺涉過流蘇花的陽光之手來書寫，直到伊人怦然心動，一如那年三月，案前稿紙意外地以一首楓紅之歌，跨入一地黃葉的深秋。
這情韻啊，盈盈吟吟如雙瞳翦醒一壺滾燙的秋水，關於浪漫，捨我其誰？當你自春日走來，樓前那排綠藤蔓於風中揭開沉寂已久的簾幃，窗外就再也沒有重門深鎖的世界了。
別問，情歌為何總是斷斷續續，唱不到那輪明月上升之後？
這回，僅以一首短歌──流蘇花的白裡透白──鍾愛你，直到倚你而眠的夢，於掌中筆蕊孵出一朵純白色的心花兒來。
那天在校園裡，不經意的抬頭一看，才發現妳那放射狀的白色花穗，一夕間在枝頭釋放出滿滿的詩意。
在同事的介紹下，我終於知道妳的名字叫「流蘇」。好一個極富浪漫文學氣的名字。以前開會常常經過這裡，從來不曾正眼瞧過妳。因為多年以來，妳彷彿是一位脂粉未施的清純少女，老是害羞的披件毫不出色的薄綠衣，靜默的立在那裡。而妳足下如蝶的鳳仙花，一刻也不得閒，逮到機會就忙著傳遞白的、紫的、橘的、紅的冶豔。即使自然老師帶領小朋友做校園植物的巡禮，觀察紀錄表上，仍舊不見妳的蹤跡。是她們妖艷的外表，掩蓋了妳的風采？還是妳睥睨孤傲的本性拒人於千里？
心中愈是存疑，愈想打破沙鍋問到底。忍不住上網一探究竟，才知道原來妳只在每年三到四月，展露羊脂翡翠般的瞬間美貌。眼看妳的美麗，像白雪般的覆蓋枝頭。每當清風徐徐吹來，妳身上散發出淡淡的少女悠然清香，讓人忍不住想親近，而妳灑落的絮瓣猶如薄雲飛度，那種沁涼暢快得感覺，總是瞬間把一顆煩躁的心安撫了下來。
因此，在這慵懶的午后，我帶著一群活潑可愛的小朋友，離開冰冷的教室，再度造訪。希望透過他們手上的彩筆，為這一季下個美麗的註腳。我輕啜著微溫的咖啡，遠遠的看著孩子們或坐或臥，或專注的凝望著、觸摸著、笑鬧著，偶爾伸出稚嫩的雙手，捧住風兒送來的落花，臉上所綻放出來的笑容，是多麼的天真燦爛！而我們班的藝術與人文課程，就在這項美感體驗的活動中，劃下完美的句點。
我常想：如何透過大自然的神奇力量，帶領孩童進入藝術的殿堂，因為自然是活的，是有情的，是可以寄託所有的情感。而美育的最高境界，不就是變化氣質，提昇心靈，以緩和當前科技所帶來的疏離與恐慌嗎？2004.04.06
2009.03.26攝於校園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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