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沂姊:
關於神祕的海底世界,像我這種不會潛水的「大陸」客,除了透過書籍隔水觸摸她的靜態美之外,也只能仰賴專家冒險深入海域,所拍攝回來的珍貴畫面,經過大腦的轉譯後,去解讀她想傳遞給人類的原始語言與動態之美。
海洋之美,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在兒童育樂中心「未來世界」的「太空劇場」,和一群學生窩在一起欣賞「海底奇觀」的片子。或許,那裡的銀幕特效逼真到讓人宛如置身海底,總覺得海底下的地形地貌,其實和陸地差不了多少,除了有高山、丘陵、平原、峽谷……外,也有類似茂密的原始林。有些地方的水生植物,甚至高大、密集到有如陸地上的熱帶雨林。最大的差異,除了水替代了大量的空氣外,就是多了各式各樣美麗的水生動物穿梭其間。
尤其喜歡視角順著鏡頭往海面上繼續延伸,即使隔著厚厚一層冰冷的海水,我依然可以朦朧感受到太陽那張溫暖的臉龐。那是一種足以撼動生命的畫面,已不是我以簡易的「讚嘆」或「驚豔」兩字可形容。
前幾天,在網路上看到一則報導,提到珊瑚的白化,可能跟人類過度使用防曬油的習慣有關。看來,泳客在戲水防曬的同時,也必須付出相對的慘痛代價。
本文所張貼的圖片,均是女兒去年暑假,和同學前往美國遊學時,在當地的水族館所拍攝的,因為真的好美,所以把它貼出來和大家分享。
另外,一直忘了跟妳說,妳的大作「土地依然是花園」一書,我在學期末一連跑了「金石堂」「何嘉仁」「誠品」三家書局的門市部,店員都跟我表示缺貨當中。最後,還是透過網路在「博客來」才買到四本的哦!妳的文筆真好,感性與理性兼具,我好喜歡。尤其,裡頭有幾篇提到「烏桕樹的介紹」,這學期的國語課,剛好擷錄了一篇「烏桕巷的故事」。因此,我打算拿妳的書來當作學生的課後延伸教材。
談到烏桕樹,若我沒記錯的話,國北師附近的巷弄,好像也有這麼一棵美麗的樹。記得有一年,大家為了應付考試,忙到昏天暗地,中午好不容易外出,打算到附近的店家,胡亂點碗麵填飽肚子。沒想到,就在踏出學校側門的那一瞬,竟然吹起一陣讓人大感意外的風,眼前除了翩翩飛舞的落葉外,就是滿滿的感動。當下我幾乎完全放下那陣子課業所帶來的煩憂,只顧著和幾位同學蹲下身來,撿拾幾片葉型特殊的烏桕葉做紀念。
此刻,就算我粗略的描繪當時的畫面,我相信個性纖細的妳,一定也能夠想像它的美。就像當年我藉由一部沒有人類當主角的無聲電影,領略到萬物和諧共生之美妙。
說真的,有時大自然的無聲世界,說有多美妙、就有多美妙。
寧兒2008.02.19日記
透過網路公告,得知「飛哥」因諸多現實因素,選擇關台休息。心中其實還當真有許多感觸。但我不知道自己在這個時候,可以透過文字,跟他分享什麼樣的生活經驗,好讓他在自我開解時,多少有些幫助。
看來,過於感性的文字,不適合現在。只能就自己有限的生活經驗,隨意跟他聊聊。
在台灣,要純靠「藝術天份」養家餬口,相當不容易。除非你受到老天爺的特別眷顧,成為電視或平面媒體爭相邀約的寵兒。否則,暢銷書排行榜,幾乎就是那幾張熟面孔。就算曾經得過文學大獎,或榮獲全國美展的肯定,出過書、辦過個人書畫展,那又怎樣?得獎並不意味從此你就擁有一張找工作的「護身符」或「通行證」,在商言商,似乎是天經地義的事,能夠遇到具有文化觀的出版社,算是你祖宗八代有燒香,通常基於商業考量,很少商人會做賠本的生意。
許多藝術家藉由名氣炒過一陣後,最後落得慘淡收場的,也大有人在。我相信你絕對不會是「最可憐、最倒楣」的「最後」那一位。沒什麼邏輯或道理可言,這就是最純粹,也最真實的人生。
去年暑假,帶孩子前往大陸雲南旅遊,每到用餐時間,就會讓我陷入天人交戰的拉扯當中。因為地陪帶我們去吃飯的餐館,不時會出現「藝術家」親臨現場,當眾揮毫的畫面,身旁還會跟隨一位身材曼妙,穿著非常具有「中國風」的漂亮小姐,拿起麥克風叫賣起一幅幅裱褙好的書法或國畫作品。
通常,願意擱下碗筷,賞個讚嘆眼神的人並不多。遑論是要他們從口袋裡掏出等值的銀兩。女兒和兒子對於這樣的氣氛,感嘆的跟我表示:
「媽,我覺得這些人很可憐,為了生活,竟然還要當眾『忍受』這麼『冷漠』的眼光。」
我永遠忘不了,兩個孩子當下的對話。
「畫得真好,如果我有錢,我一定會跟他買。」女兒如是說。
「就是啊!怎麼都沒有人舉手喊價啊?」兒子如是回答。
顯然,連他們這個年紀的孩子,都能切身感受到一位藝術家淪落二流餐館拍賣自己作品的無奈。我這個當媽的,只好當場狠下心來,給予機會教育。我很「情緒化」的告訴他們,就算你是郭台銘大老闆,也解決不了這個棘手的問題。當今的生活水平與生活質地就是如此這般。將來,如果你們選擇從事和「藝術」相關的行業,就得先掂掂自己的斤兩。千萬別帶著一家老少跟著你往火坑裡跳。
藝術,當它是興趣或怡情養性的元素就好,別奢望它能夠幫你光耀門楣,或賺飽銀兩。畢竟,這世界的幸運兒真的很少。
我有個遠房親戚,小說寫得很不錯,得過獎,在當時文壇也算小有名氣。西畫畫得更棒,得過獎還開過個人畫展。結果呢?經濟的主要來源,除了他「小學教員」的微薄收入外,就是那位只有小學畢業的「美容師」老婆。
以前,我對這位遠房堂哥的一些的作為,總是無法理解。甚至非常不能諒解他後來和堂嫂走上離婚一途。直到自己年紀漸長,也歷經情感上的波折之後,比較能夠體會他心中的苦悶,進而走入他的內心世界,也終於完全理解,他為什麼要孤僻的把家裡的玻璃窗,全以裸女的月曆紙封死,一個人蜷曲在臥室的一角,藉由一盞夜燈,沉浸在他自認為有價值的小說世界裡。
堂伯母曾經為了此事,跟我的母親抱怨:這孩子從小就孤僻,也不知他的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下班回來,什麼話也不說,就一個人躲進自己的房間內「造小說」。最近更誇張,不但把屋子的玻璃窗全貼死,還在屋前種了一整排的扶桑花擋住光線,現在就連大白天進出家裡,都得開燈才看得見。
而今,回顧這些當年讓自己聽來覺得相當不可思議的行為,反而要為當年的想法感到不好意思。現在,我完全能夠體諒他當年對環境需求的適切性與迫切性。因為,他居住的環境,就位於街仔尾那處吵雜不堪的傳統市場裡面。
我想清楚表達的,就是想告訴大家,文字工作者的行業跟教師行業一樣,沒有比較孤絕或清高。因此,他們所表現出來的生活或習性,真的很平凡。通常在他們身上可以看到的行為,或類似的生活習慣,其實不也發生在眾人身上。例如: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小就已養成的習慣,而這些習慣,也未必能夠得到普羅大眾的認同。若想要在短期內改變它,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非,眼前出現更大的誘因,或外在的驅動力,否則「習慣」將會像牛頓運動定律所告訴我們的那樣:
在慣性座標系內,當物體不受外力作用時,將維持原來的運動狀態。靜者恆靜,動者則以等速度維持原來方式繼續運動。
就像我就清楚的知道,自己目前依舊戒不掉一些先生一直很難接受的「壞」習慣。例如「文字塗鴉」就是其中之一。至於身邊的朋友或同事,怎麼看待我的一些怪異行止或壞習慣?坦白說,就算知道了,那又怎樣?
事實上,這就是人生。因為人生到了某個階段,就像胡適先生說過的,像一枚過河的卒子,只能拚命的向前衝。說真的,我已經到了可以不為物質或名利羈絆的年紀,可以很純粹的為自己的生命或理想而活。就像我那位遠房親戚,不管當年他的幾篇作品所營造出來的人性衝突面,曾經引起當時藝文界多少爭議性話題,似乎都不曾影響他繼續以自己的視角或思維,和這個世界展開對話的動力。
顯然,他早已看清一個事實,地球一直在運行當中,不會因為人類的悲觀或樂觀而改變。那麼,聰明的先知們,就無須因為外在的紛紛擾擾,而讓自己在面對生命時,情緒或態度上顯得更挫敗或更糟糕。
從他身上,我似乎也看到自己。近年來,我不也藉由一次次的塗鴉過程,試圖尋找一把足以左右「智慧高度」的生命之鑰。我常想,地球或許從未真正自「冰河期」的禁錮中醒來。因此,人類的腦袋依舊停留在洪荒時代,無法以「牛頓三大運動定律」來詮釋生命的運軌或現象,也因此無法自我開解,人與人之間,為何老是陷入防衛、敵對、猜忌與虛偽而不自知?只有在夢裡,或在孤獨的密閉空間,才敢稍稍露出自己最脆弱,卻也最真實的狐狸尾。
寧兒2008.02.20日記
以前,我無法理解,身為男教師,蓄著一頭披肩的長髮。難道不擔心在上下班的途中,被警察大人以「違反善良風俗」的理由,把他和街頭那群奇裝異服的小混混,一併帶回警局?有段時期,甚至還誇張的將一頭長髮,燙成大波浪。而今,自己也同樣進入教育界服務,但我依舊無從得知,當年他的這些「脫序」的怪異行徑,在當年那個民風純樸的鄉下校園,是否曾經增添過學校行政人員的困擾?我只知道,即使到了今日,小學校園若有男老師刻意蓄留一頭長髮站上講台,多少還是會招來家長背後的異樣眼光。
他,雖然是我的遠房親戚,但是由於年齡上和身分上的懸殊差距,我和他即使有過幾次近距離的接觸,也都僅止於「觀察者」與「被觀察者」這樣的互動的關係。即使到了今天,我也必須承認,自己和他在言語上,依舊是個空集合。嚴格說來,所有關於他的文字描述,僅止於一位忠實讀者,對於一位小說創作者的好奇,進而留下很可能是偏頗不實的「小說式」紀錄而已。
我,喜歡文學,因此對於和文學相關的知識或訊息,一直保有高度的興趣。每到國文課,心情總是顯得特別的雀躍。對於老師的授課內容,聽得格外的仔細。無論老師上的是古詩詞的賞析,或是現代散文、小說、新詩之類的,我幾乎都是來者不拒。尤其喜歡國文老師對作者生平軼事的補述,甚至從來都不曾質疑它的可信度。就像自己就是從郭素珠老師口中,得知詩人楊喚先生的不愉快童年,以及他為了不錯過一部好電影的上演時間,年紀輕輕就成了火車下的亡魂。
另外,像北京大學教授羅家倫先生,為了追求北大校花,奮力求學的過程。雖然最後還是當不了北京大學的校長,但是北大校花為了信守當年的承諾,還當真嫁給其貌不揚,卻一肚子墨水的羅家倫先生。也因此留下婚後約法三章的閨房趣事,若我走在路的這頭,你就得走在路的那頭,光是這些毫無根據的浪漫愛情故事,對情竇初開的我來說,就比羅家倫先生的「新人生觀」,更能引起我繼續研讀其作品的興趣。
只是這些文學家的故事,就年代或地域論,於我都有著某種程度的距離。然而「他」卻不一樣,體內不但流著與我相近的血液,平日我更是有機會從「堂伯母」的口中,得知他與堂嫂之間的婚姻陰暗面。我好奇的想要知道,書中幾位我熟悉的小人物,在他的小說筆下,會被塑造成什麼模樣?後來,從他集結成冊的書籍當中,我心中那位既熟悉又陌生的「小說家」,輪廓逐漸成型。
整體來說,他小說裡的人物性格塑造得相當符合人性,可惜在那個歌功頌德的偽善年代,他的小說難免要引起兩極化的評論。透過他的筆,我終於理解街上那位打撈餿水桶食物來吃的精神病患,背後還隱藏著這麼一段破碎的婚姻。原來,他的「小說」不是「造」出來的,而是取材自自身的生活經驗,或是來自對周遭小人物的關懷與用心而已。
我想,他的小說創作過程,未必有什麼了不起的動機,應該說只是他的個性,剛好適合選擇這樣的生存方式而已。簡單來說,誠實的藉由文字,與自己或外界進行對話的一種方式罷了。就像目前網路上,有許多所謂的詩人,閉鎖在自己的文字符碼,說著連自己都未必能懂的「詩人式」故事。
寧兒2008.02.21日記
眼前這景象,怎不叫人讚嘆呢?她美得宛如一座剛剛甦醒的森林,連晨霧都朦朧得恰如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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