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有一顆柔軟的心，到底好不好？
我，越來越無法明確給自己一個「好的」答案。
因為柔軟，是否會讓自己看到人性中更多的黑暗與不圓滿？
因為柔軟，是否會讓自己陷入更大的內在衝突與不安？
前幾天，到友台拜讀魯玉的那篇「手抓飯」文章，讓我想起2004年「南亞大海嘯」發生時，美雅老師跟我分享過的一些心情紀事。
南亞大海嘯發生後，舉國上下，除了台灣世界展望會，與中華民國紅十字會外，公家機關以及各級學校、公司團體，也都自動發起樂捐活動。甚至，街頭轉角處處可見慈濟的師兄師姐，人手一只「捐款箱」，逢人便是點頭「阿彌陀佛」示意。美雅老師跟我抱怨：那陣子，竟然嚇到不敢上街頭買東西，尤其是人潮洶湧的菜市場。那樣的氛圍，雙手沉甸甸的生鮮魚肉和蔬果，彷彿成了用來審判慾念，甚至是懲治自己內在良知的一把戒尺。
夜深人靜，也曾捫心自問，明明自己已斟酌己力，透過不同管道，將「愛心」奉獻出去。可惜，依舊擺脫不了高道德的自我檢視。當下，連最基本的生理滿足，都會幻化成一道道無形的枷鎖，緊緊綑綁在那顆柔軟的心上頭。自己其實也很清楚，這焦慮感全是來自完美的「道德」要求。
在意別人的想法，在意別人的眼光，在意別人的感受，在意別人的苦，在意別人的痛......。這太多太多錯綜複雜的「在意」瞬間全碰撞在一塊兒，才會讓自己陷入「揣測」他人是以何等眼光看待自己的疑惑。後來，爲了化解心理衝突，那陣子乾脆減少上街，好避開自己最難受的問題。
當時聽完她的困擾，我也跟她分享自己的一些內在想法：人生有許多框架，其實都是來自自己的道德潔癖。事實上，身為凡人的我們，別人未必有那麼多的時間，那麼多的精力來「聚焦」我們的言行舉止，或「八卦」我們偶爾脫序的作為。
平凡的本身，就是一種福氣。因為平凡，讓我們多了幾分探索自由的空間。
其實那段時間，剛好也是我們家小弟結婚的日子，為了參加喜宴，我還刻意到夜市買新衣和新鞋。當我大包小包走出黃石市場，面對師兄師姐雙手合十跟我說「阿彌陀佛」時，我也是虔誠鞠躬，並雙手合十的跟對方說：「阿彌陀佛，辛苦了！」因為我很清楚，自己也在能力範圍內，盡了該做的事，無須因此再給自己製造壓力。
這幾年，偶爾也會利用假日，全家開車前往淡水漁人碼頭夜遊。在人行跨海大橋的兩頭，總會看到吹薩克斯風的街頭藝人，和一對拉著三絃琴，以滄桑的歌喉唱著悲情小調的盲眼夫妻。每次遠遠聆賞完這兩種截然不同的表演方式後，先生都會從口袋掏出鈔票，示意要孩子們上前「蹲下來」表示謝意。有一次，女兒回來跟我說：
「媽咪，我發現遊客給吹薩克斯風叔叔的錢，大部分都是百元鈔票。但是，給阿公、阿婆的錢，幾乎都是銅板。」聽完後，心中不免又是一陣陣無以名狀的心酸與感觸。
就像美雅老師跟我說的：遊客面對兩者的心態顯然不同，前者是投以欣賞街頭藝術表演的歆羨目光，後者則是以施捨流浪街頭乞丐的憐憫情懷。
有時候，我也會矛盾的期待自己，神經的線條，可否再粗些、再鈍些。不要老為這些雞毛蒜皮事擾動情緒。或許只有這樣，自己才會活得更自在、更快樂。
寧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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