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十年內,我也陸陸續續面臨與父親、母親、婆婆,甚至正值青春年華的朋友、學生的死別,那幾年,長庚醫院及安養院幾乎是我的休閒場所。好友王姊曾經語重心長,且語帶心疼的對我說:「孝順父母是天經地義的事,但是千萬別把所有的時間與心力投注在這上頭,以致影響到自己的家庭,甚至是夫妻間的感情生活。」
或許她說得對,一開始先生對於我花費相當多的心力在照顧生病中的父母親這件事,相當不諒解。他總認為,妳父母生病了,還有妳娘家的兄嫂弟媳在,妳這個當女兒的「外人」,何必主動參與那麼多?
我想:只要曾經歷經過親人住院的人,就應該會了解,照顧親人的雙重煎熬。當年父親肝硬化住院一個多月後撒手人寰,而母親中風拖了七八年離世,期間還五次因再度中風進出加護病房。在住院期間,我們兄弟姐妹每個人幾乎都在上班,也曾考慮是否該請個看護?但是,每每思及來日無多的父母,病塌前最需要的,除了是貼心的照料外,更重要的是無法假手於他人的親情。
因此,我們決定不雇用看護,一切就由我們六個兄弟姊妹輪流照料。後來大妹把值班表的空白表格編擬好之後,大家就自動填寫排班表,沒有人計較誰付出的時間多,誰付出的時間少,只希望父母擁有較好的住院品質。當時就連還在大學唸書的小弟,只要沒課照樣往醫院跑,而嫂子弟媳各自負責安頓好自己的家庭,畢竟家中還有小孩需要大人的照料。至今,我依舊非常自豪,我們家兄弟姊妹對於孝順父母這件事看法非常一致。就像這次小弟結婚,親家母就對著我說出她對我們家孩子的看法。
我常跟先生說:
「娶媳婦不是娶個人進來幫你孝順父母,父母生病時就是讓你表現孝道的最好時機,我會在一旁協助,但別忘了你才是主角。」
後來婆婆中風住院二十多天,我看到小姑和大嫂為了排班問題鬧得很不愉快,心中非常感慨。如今看著先生從一開始對金錢的斤斤計較,轉變到每個月固定給公公一萬塊,甚至小叔發病後住療養院期間,大伯因經濟問題不願多出錢,他都二話不說的攬下了,現在他常利用假日開車載公公到處玩,老實說我很開心。最起碼在「為人子」這個角色扮演上,他是稱職的。
我不反對請看護照顧父母,因為有些專業照顧非我們所能勝任,更何況在時間上也不允許。就像家母離世前一年,插管氣切導尿管樣樣來,所以只好將母親送往哥哥家附近的一家安養中心照料,雖然母親幾乎無法說話,我們還是在假日去陪她,讓她有在家裡的感覺。即便每次都是我們在自問自答,而她總是兩眼無神的望著遠方。
先生常跟我抱怨,妳永遠將「娘家的事」擺第一,面對他的質疑,我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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