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掇散落的光與影 十足哈日，充分文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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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我父親說，祖母是極美之人。只是記憶中的祖母頎長，沒有什麼微笑的老太太，從來就臥病在床，很少起身走動，五十多歲離開人世，那時只對著餵食藥物面無表情的母親，有著較為深刻的印象，唯一可以看出祖母是美人胚，只有那張遺照。

接受朋友好意的建言，抱養小貓回來養時，一直不敢向家人陳明。自小我的母親討厭貓，尤其是渾身黑得發亮的貓，更是目為不祥之物。然而，我疼愛貓咪完全祖母的遺傳，母親說祖母有個壞習慣，便是看到小貓們就心生憐憫，抱回家豢養，從不捆鎖貓兒們，每次幾乎都是祖母餵養著一群群小貓。因此當家人得知我家出現了貓咪時，莫不大發雷霆，紛紛叫我棄養之。尤其老大貓長得並不討喜，家貓般警戒的眼神，瑟縮又怕生，我母親更之厭惡的脫口而出：「跟妳奶奶沒什麼兩樣」。

我理解了養貓也絕不徒然，貓兒們帶著神秘與圓亮的眼睛，本是我較為畏懼的，彷彿母親說這不祥之物如影隨形般跟隨著我，等我長了知識成為飼主這才解消這種詛咒般的心防。只是祖母疼愛小動物的情愫一直縈繞不去。只是祖母地下有知，大抵不知道我這個天才竟然一次豢養了三隻貓，並且隻隻養尊處優著。

說穿了我母親老是覺得我是祖母姑姑的翻版，祖母的怯懦姑姑的閒懶，在在都被我母親嫌棄不已，只因母親性格躁進，受不了溫吞與散漫，在我成長過程中只要一被母親嫌棄，我父系女性全被叨唸進去，總讓我以為我不是我母親所生養，就是吃了祖母稀薄口水長大似的，愛哭易感。

祖母的早逝帶給父親相當大的衝擊，父親總是說祖母早年身體不佳好幾胎小產，平安生下父親實屬不易，對他疼愛有加，體諒有加，不如祖父以鞭打刑罰，火爆責罵的方式。

祖母過於溫和，娶進門的媳婦兒完全是不同典型的兩個人，倒不是母親特別有婆媳情結，而是受不了一家子的閒散，不思長進的模樣。連帶著對祖母帶著些敵意，尤其是大哥剛出生時，在台南這個重男輕女的傳統，母親的地位榮寵，大哥備極受到疼愛，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當年蘋果還是昂貴的進口水果，大哥可以進食較硬的食物時，祖母是一湯匙一湯匙挖著果肉餵食著，但母親在困苦的年代總覺得奢侈浪費。

這種以男為尊的時代裏，女性的地位是渺小無力對抗的，祖母嫁進我的家族未嘗過過一天好日，極度操勞與煩惱；那個年代又過度貧窮，使得祖母得克勤克儉的積攢每筆費用，那麼積勞成疾可想而知。

後來又與媳婦兒養育觀有著天壤之別，祖母的溫吞個性顯然也是受了不少苦，要說我母親幹練精明實在不為過，有著姨娘以後，母親堅強的撫養一群小兒，意圖擺脫女性被被認定卑弱無能的宿命，她總說決不要跟祖母命運一樣，疾病纏身，鬱鬱以終。我的母親拜醫學科技之賜，果然活躍健康超過當初祖母的歲數，起初年輕時期的躁進也少了些，寬容明理多許多，只是根深蒂固的重男輕女始終未能從根植的潛意識中抹滅，因此母親對我總有一句話：「女孩家是潑出去的水」，直到而立之年的我依舊耿耿於懷。

近幾年我終於可以體會母親的心境，原來養兒防老還是舊時代老傳統的觀念，要她一時半刻的改變，那是比登天還難。我不再試圖改變母親的想法，一如後來我所認知的祖母，母親竟是慈眉善目溫煦模樣，在已屆衰老的年歲中，母親有了些微年幼時我對祖母的印象，竟是婆媳開始相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