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瓦昔白璧 11
文：Hai Ting（Seia）
10.
畢業前夕的畢業舞會席夢思沒有參加，她在繁星甄選計畫就上了國立大學的外文系所，優哉游哉地去放她的長假了，蝗蟲看別人清閒恨得牙癢癢，就連穩重的戚尚都覺得席夢思也太好命，一票人忙著做模擬考看落點，其中也只有身為戀人的程南風還跟她聯繫上，連木頭打的手機也只接過一兩通，Line的狀態一直是離線未讀。至於季紹衍還是沒事人一樣，只讀英文，成績好的程南風想上電子機械，雖然出社會也不見得做工程師，但本著興趣想走的專業一點，於是更認真讀書。
畢業舞會學校請了台灣有名的搖滾樂團，聽說在海洋音樂祭一票難求，震耳欲聾的重低音燥的像隻上下跳躍的潑猴，季紹衍一直牽著林筱梓的手，就像深怕她在人群中走失掉一樣。
他不斷對她說：「木木，我回台灣後我們就結婚。」、「等我，等我回台灣。」
林筱梓聽了有些犯傻也有些心酸，他不可能為她留下來，也許他們相愛，但他不會為她放棄他該做的事，儘管也許他們相愛。
畢業舞會幾個星期後林筱梓晚自習回家與季紹衍分開都感到有人跟蹤，渾身不對勁，她快步向前走時，後方的壓迫感總像魅影一樣緊緊咬著她不放，待的她要告訴季紹衍自己似乎被壞人纏上時，對方已經搶先一步約談了她。
「林小姐，妳的警覺性太低了，要不是我的私家保鑣對妳不出手，妳可能現在已經遭遇不測。」那個現身在她面前的女士講這話時優雅的蹙起描畫的十分細緻的平眉。
她們約在一家主題式咖啡廳，幽暗的燈光像一串串未經琢磨的珠寶，只發著隱隱的光亮，讓人感到安靜、神秘且原始。
「明人不說暗話，我是季紹衍的繼母。不用慌張。」女士點了一杯藍山特調，開口說道：「妳連自己手機掉了都不知道，我已經把妳身上能錄音的東西都弄走了。我私下調查過妳家。爸爸還能混個協理是祖上積德…」她替林筱梓點了杯英式蒔蘿奶荼，點點指頭上碩大明亮的的鑽石戒指，復又開口道「但我的人在妳爸爸公司的茶水動過手腳，只怕最近心臟就會發病。別想報復回來，最新的葉克膜手術，住上半個月要價至少七八十萬甚至上百萬，我這邊開價給妳五百萬，讓妳跟季紹衍大鬧一場，然後全家跟妳爸爸搬到新加坡出差。」
女士優雅又絮絮叨叨像織布的機杼往復來回在經緯的交織中，連連綿綿像一匹布絹連接著一匹，對方的優雅一如那光滑的玲瓏綢緞，一舉手一投足都那麼光彩照人，「妳自己想想，妳能給紹衍甚麼？又能跟他怎樣，其實妳也知道甚麼可能甚麼不可能，更甭談嫁進咱家…」她頓了頓，復又開口道：「她不是我親生的，我對他也沒甚麼指望，只是他爸爸要他繼承家業，他最近老跟他爸爸還有我提起你們這些小孩子的事。」
林筱梓愣了愣，傻傻地聽著對方又機械性的繼續說話。
「說是從美國回來就要娶妳，還威脅他爸爸只要他肯赴美讀書，回來就要跟妳結婚，他爸爸本來也就不阻礙他交朋友，只要他凡事上軌道。但我看了還是覺得不妥當，十幾歲本就是鬧著玩的，誰上心？」
林筱梓一聽到自己爸爸被害連她這土人兒都要鬧脾氣，撞了膽子說道：「季夫人，您也說了自己是紹衍繼母，當年您怎麼就高攀了季家？」
「我是他公司股東的大女兒，當二任本就已經是委屈我了，我的家世給的了他爸爸幸福，妳能嗎？」女士交疊著雙手在咖啡廳的原木桌上，木紋襯的她雙手玉蔥白皙。
難怪前陣子總聽她爸爸嚷著心臟絞痛，固執的林爸爸疼的前胸貼後背也不上醫院看病，林筱梓氣得快要發抖，咬著牙說道：「就算您身家高貴，也不能對我爸爸出手，您這、您這是犯法的事。」
那女士冷冷的撇了撇塗了鮮紅蔻丹唇形姣好的嘴，面對對方的不懂事似是也動了些脾氣，「法律是用來保護我們這種人的，像這種小兒科的手段在商界屢見不鮮，連這點兒事都承受不住還想待在紹衍身邊，也想進我們季家？妳真是自我感覺甚好。」對方像是沒把年輕得林筱梓放在眼裡，口氣冷然地說道：「更何況妳覺得他真的愛妳？小朋友可別往自己臉上貼金。」
妳覺得他真的愛妳？林筱梓想起她跟季紹衍的契約關係，年輕的心又像洩了氣的皮球消了那麼一點點，她默默無言的垂下頭。
「五百萬，我會匯進妳的帳戶。」女人手點了點送來的藍山特調，也沒有想要喝的意思。
林筱梓知道家裡一時間不可能湊到那麼多閒錢，借貸的風險又太大，爸爸平日也沒有保險，突發性心臟病弄不好人可能就這麼走了。世俗的林筱梓早就習慣了很多妥協跟將就。這份愛情本就不平衡，或許也說不上是愛情，更像一場籌碼不定的交易。
「我明白了。」他們本就是兩個世界，只要自己爸爸能度過難關，只要紹衍離開她後能幸福。
「這是妳的手機，還妳，林小姐。」女人把林筱梓裝在密封透明夾鏈袋中的手機往木桌上一推一遞，「還有，我奉勸妳，一個年輕女孩子家深夜不要走暗巷。」
隔天林筱梓就要她爸爸就醫檢查，果不其然心臟出了點問題必須動手術，三個月後身任協理的林爸爸被總公司調往新加坡。一切都照著季夫人的安排，她連置喙的餘地都沒有。林筱梓，妳要明白，妳沒有自己。
而後她告訴紹衍，「我不考學測跟指考，我全家要搬到新加坡。」
大夥知道都感到一陣錯愕，先是季紹衍大少爺脾氣發作，又是程南風的若有所思，大家的不捨跟難過，還有黃崇源在那邊啐啐念：「木頭會不會像小說寫的那樣碰到有錢人家塞錢要他們年輕情侶分手，棒打鴛鴦。」戚尚聽了搖頭道：「囝仔人有耳無嘴。」程南風低聲道：「這段感情是木頭占下風。」黃崇源道：「雖然只是猜測但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跟有錢人交往本來就是這樣啊…」戚尚道：「不要火上加油。」黃崇源道：「我可從來沒放棄過我成為一個偉大兩性分析師的夢想，以一首詩來說，他們這樣咩噗咩噗的放閃，像極了愛情。」程南風道：「少看些網路爛梗你會考得好一點。」戚尚道：「蝗蟲他壓力大。」
林筱梓說道：「新加坡，就下禮拜，我們全家都會過去。」
季紹衍悶悶地問道：「那妳在台北的房子呢？」
林筱梓沉默了好半晌而後說道：「現在的房子本來就是租賃的。」
季紹衍像是有些慌張地問道：「回不回台灣？」
林筱梓搖搖頭：「不知道。」
「林筱梓，妳怎麼可以拋棄我…」而後季紹衍哭得像隻受困的野獸，被戚尚抱在懷裡，他的眼淚真的太天真也太殘忍。「林筱梓，妳怎麼可以…！」
天空很藍很高，雲朵像一捲捲高浪，舒緩的一層高過一層，又似那斜倚在天際的白蓮，綻在那邊不管紅塵世俗的情感牽連。但他們不是神仙，他們活在地上，他們不能不管紅塵世俗。他們的七情六慾藕斷絲連都在那年盛夏。才牽扯出之後這麼多故事來。
文章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