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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南風/林筱梓/季紹衍/習孟茹

碎瓦昔白璧 1

文：Hai Ting（Seia）

 

他俊帥若天神卻不夠聰明。

她心慈仁善卻懦弱怕事。

他們都不完美，卻因為年輕時的契約關係互相吸引。

 

聰明人有聰明人的愛情規則。

那愚鈍駑駕的他們又該如何通過重重的考驗度過愛情的千山萬水？

人與人究竟是靠甚麼引力相遇，又因為怎樣的緣分分離。

 

 

她的容顏在她的身上。

奢求的膚淺比易得的深刻還要珍貴。

 

她跟他，他跟她。

只要不是刻骨銘心就經不起考驗。

 

而她也的確從不抱著僥倖的希望。

 

只願那片愛的白璧不致破裂。

但泅泳在那片愛情的汪洋的她還是忍不住問，後來呢？

卻見他搖搖頭任著白璧碎成破瓦，只因為她的他從來就不夠聰明。

 

 

 

 

 

「小螃蟹伊呀伊，過山河掉水裡，咕嚕咕嚕滾下山澗去，媽媽看了笑嘻嘻，手拉手，對我說，小螃蟹啊伊呀伊...」

 

 

橘紅的晚霞潑墨的染了整斜的天幕蒼芎，暮色暾陽烤蛋黃似的擠在後山的公園上空。巨型日輪像從電視裡爬出的女鬼，血紅的觸目可及，幾個小孩子雪白的襯衫上撒著燦金色的光芒，在公園的小廣場正嬉戲著，小精靈也似流光溢彩的炫目。此時唱歌的是一個梳著雙麻花辮的女孩兒，清脆的童音隨著開闔的小嘴從破碎的單音雛形逐漸構織出整個曲子，是首童謠，女孩手擲著跳繩，夥伴晃動著繩索，小孩們圍著在裏頭跳躍的男孩，扳指頭數著數字兒，咯咯咯地直笑。

 

那年筱梓七歲，跟家人去了趟外縣市在回家的路上迷路走散，正百無聊賴地坐在公園的椅子上頭等待救援。媽媽說了：「走失不能跑。」年紀小小的她，出奇的有著成熟的心智，就好比現在，她找不到爸爸媽媽，也沒有回家去的方法，但卻一點兒也不恐慌，眼神說不出的鎮定。她望著那群小孩子的方向，定睛在中間玩跳繩的小男孩身上。

 

好漂亮的精靈...逆著光蒲公英般毛絨的黑髮，蝴蝶刷羽的長睫在眼皮上巍巍顫顫地撲扇，天生黏滿水鑽似的根根交錯分明的泛出流光，精雕鬼斧的鼻樑，整張還未長開的面孔很安靜，就好像她前些日子看到童裝雜誌封面上那個穿黑紋付桍的小男童，男童五官精緻如瓷偶，一臉嚴肅淡然，手持一柄摺扇，正跪坐在沉香黑烏木矮桌跟前，羽織罩衫整齊的蓋住細瘦的肩膀，正與眼前這個飛脫玩鬧的男孩一個模樣，雖說一動一靜，但氣質長相神韻倒是如出一轍。

 

「季紹衍，你已經跳了四百多下了。」

 

小孩子的聲線扁平而稚嫩，他們扳著指頭對中間的小男童抱怨道：「我手不夠用了啊！」

 

名喚季紹衍的小孩看來也不過七八歲的年紀，聞言卻囂張跋扈的揚嘴笑了起來，「手不夠，用腳趾頭數啊。」

 

所有的小朋友吐著舌狀做鬼臉，鼓嘴發聲調侃噓嘲著季紹衍，只見那男孩猶如孩子王般毫不在意地繼續跳躍著雙腳。

 

「小祖宗，留心腳底下。」一旁一位像是奶母的老嫗急急呼著。話音剛落下，季紹衍就絆了一腳，公園地上的礫石磨了膝蓋層薄皮，幾痕流星血絲。

 

「算了，不玩了。」季紹衍起身拍振衣裳就要離開，林筱梓確定那舉手投足間彷若小貴族的男孩不就正是那個雜誌童模嗎？擺擺手，季紹衍不理旁人，頭也不回地走到邊上去拿自己的小背包，奶母早就嚇出一臉冷汗。

 

「我的小祖宗啊，我們趕忙回家去做功課，做完再打電動好不好。」奶母牽起小季紹衍的手，央求道。

 

「不要。」小季紹衍翻了個白眼，聲音果斷決絕，拒絕的聲線斬釘截鐵毫不留情，給都不給眼前這個老婆子一點面子。他季紹衍想做的事，本就不容異己插手置喙，現下更輪不到一個粗鄙的下人來管。

 

但小朋友哪裡有尊卑貴賤的想法，看朋友要走，一迭地就是不情願，「季紹衍，你這隻癩皮小狗，玩完兒就跑，等下誰幫我們數數兒？」

 

「不會自己用腳啊，白癡。」季紹衍眼滴溜溜的轉了兩圈，正對上不遠處盯著他瞧的林筱梓。

 

「妳幹嘛盯著我瞧？」他瞟了她一眼，問道。

 

「呃...你很好看。」林筱梓臉紅了一下，低低的說。

 

「......我？妳是不是有問題？」季紹衍歪了一下頭，筆直地向她走過去。

 

「你拍過雜誌嗎？」林筱梓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只是僵在那裏機械性的問道。

 

「嗯？怎麼樣？...LIVEWORLD童裝雜誌。我媽想要訓練我面對鏡頭。」奶母看小季紹衍難得的多話，儘管天色漸晚，也不敢打斷這尊輾玉魔羅交新朋友的興致，在一旁也就不插嘴了。

 

「你穿的衣服都很好看。」林筱梓還是呆呆的，手上有些緊張的絞著指頭。

 

「...廢話，那是童裝雜誌。」季紹衍不置可否的笑了下，奶聲奶氣的，講的話倒是既不甜蜜也不溫和，「妳迷路了嗎？」

 

「嗯...」林筱梓頭耷拉垂下，「我在等媽媽。」

 

「季紹衍把妹把妹，做愛做愛！！！」只見一團小男生噓噓噓吹破口哨叫囂起來，只怕所有人加起來也沒超過七十歲，大概也不懂甚麼叫『做愛』。

 

「有帶手機嗎？」季紹衍充耳不聞，看著林筱梓的眼神總算帶了點憐惜，也不知道是不是騎士精神。小朋友很容易戀愛。

 

林筱梓長髮垂胸，舉起纖白的手指了指男孩們的方向，「你不理他們沒關係嗎？」

 

「無妨，他們智商本來就不太高。」然後季紹衍頓了下，眼神有些迷惑，隨後跟著笑起來，貝齒亮熀的像雪地上的反光，「...妳會做愛嗎？」

 

聞言林筱梓杏眼睜的老大，季紹衍表情彷彿看到智障，悻悻然地摸摸鼻子忖又說道：「沒有，我問好玩的。」

 

走近才發現自己只比對方高出半個頭，季紹衍對眼前的新朋友伸出手。

 

「妳好，我叫季紹衍。」

 

「...林筱梓，梓樹的梓。」筱梓聲音還是如斯糯軟細膩，像隻迷惘的小貓。

 

 

而在夕陽下說這句話的林筱梓一直成為一幅風景畫定格在季紹衍的心裡。人生若只如初見。

 

 

「手機借妳打吧。」

 

十五分鐘後林母註銷了警察局的尋人走失備案，到公園把筱梓帶回去，那年林筱梓七歲、季紹衍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