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將窗戶關緊,冷風如單細胞透過細胞壁般一點一點侵入房間中,透過窗外霓虹燈招牌閃爍的餘光,可以從桌上的鬧鐘判斷出現在大概是凌晨3點多。用右手枕著,傾向右側的睡姿,髣髣髴髴,聞到抽屜裡那罐廉價仿冒的D牌男香味,自從打翻後就一直擱在抽屜裡,房間充斥著幽幽的味道,好幾個客人說有一點像百貨公司公廁裡定時噴灑的芳香劑,那又如何呢!小工想著。
身邊的人抽動了一下,翻過身碰了小工的身體,棉被裡有兩條赤裸的男體,那個人的左手落在小工的腰上,熱烘烘的手開始不規矩的滑動著,粗糙的掌面刮著皮膚,暗暗使勁想將他拉過自己的身邊,脖子後緩緩的氣息吐著菸味和口臭味,小工往前捕捉那廉價的香味。
「再來一次要多收一千啊!」小工說著。
毛玻璃下透著日光,三坪大的地上散落著幾張用過的衛生紙團,小工依然枕著右手,不過身邊的男體已經不在了,桌延邊的千元大鈔被冷風吹得微微晃動著,鬧鐘顯示在一點三十五分,棉被只蓋在胸口的一半而已,小工緊縮著身軀卻不肯將它往上覆蓋,裡面參雜著不同的男人味;肚子餓得有點受不了,起身尋找身邊的衣物,灰色的連帽外套還有昨晚BAR裡的菸味,站在鏡子裡面檢視著自己的身體,應該還是年輕的肉體吧,小工笑了笑,昨晚的男人在高潮的瞬間以讚美的口吻趴在自己身上喘息著,胸口有幾點暗紫的吻痕坐落在因寒冷而激凸的乳頭附近,雞皮疙瘩漫延著整身,按著微微隆起的小腹。
「這樣賣不到好價錢的。」小工暗自笑著。
從衣櫥抽起幾件衣服步出房門往浴室方向走去,客廳裡的青仔翻著報紙啃著幾片土司,「今天有寒流耶,你不冷啊!」青仔對他笑了笑,「昨晚的大叔走了吧!」青仔又問。
「早上沒有看到,應該走了吧!」
青仔起身從後面環住小工,溫暖細緻的手放在小工的胸前。「有賣個好價錢吧,今天要交房租耶!」
「你這個賤婊,房租會給你的啊!」小工掐了一下青仔的手。
小工說他們都是出來賣的,青仔說不是,「我們是牛郎,或是鴨,不要用賣的啊」,他不服氣得說著,「這樣說很像我們是晾在市場肉攤裡的豬肉耶!」
有什麼不一樣呢,在昏暗的包廂裡我們赤裸著身體像論斤稱兩的肉品般,恩客手中的菸頭像螢火蟲在夜裡舞動著,當尾端的發光器停在誰的身邊,就穿上衣服,像裝進紅白相間的塑膠袋裡,任憑他們攜帶著,有時去他家,有時去旅館,有時去我家,有時候也會在車裡甚至野外的草地上,差別只是床單顏色與價錢的高低有些不同罷了。
青仔說他最不喜歡在郊區野地上了,蚊子或蟲會飛過來的感覺很恐怖。不過小工笑他是怕蟲吧。
小工鑽進包廂裡的人堆中,青仔唱著蔡依琳的馬德里不思議扭動著身體,身邊的大叔穿著深灰色的西裝,當他抽出香菸時小工很識趣的拿起打火機替他點上,在火光亮起的瞬間,那個人眼中透著一絲慾望,小工想著今天晚上有生意了。
洗完澡後小工披著飯店的浴袍坐在白的發亮的床單上,高級的飯店果然有他的價值,在離席前青仔在小工耳邊說著,「我等你吃早餐」。
他從浴室裡走近小工身邊,從耳垂開始,細細的品著小工左半邊的脖子、肩膀。
他睡了,小工依然枕著自己的右手,棉被有鼓淡淡清潔劑的餘味,飯店的暖氣下只需將被子覆在赤裸的下半身即可。化妝台旁的檯燈映出半面牆的光亮,高中畢業旅行時大家也是在這樣的房間裡,在最後一天裡,他用年輕的氣息從小工背後環住,床單上微微漂白水的味道混著他精液中腥羶,彼此相擁渡過。
一個轉身,那個男人的手就越過小工的腰,被後均勻鼾聲顯示著他是熟睡的,露著青筋的手臂垂在他眼前。那一夜青春氣息的呼吸聲一直徘迴在他的耳後,小工細數著他那結實手臂上叢生的手毛,撫著他細長的手指,突然間他的五指迅速的包裹住小工的手,就像捕籠草那樣的將小工捕捉進入,吸允著滲出的惡魔鴆藥,縱使潛意識下極力的舞動身上的斷翅,但仍不願分離,在之後下課後的教室裡、無人的廁所中、體育館裡的更衣室裡,直到被他腐蝕性的樹液吞噬為止。
「我還是比較喜歡女生。」在校園裡一個可愛的小學妹挽起他的手。「可不可以再一次。」那個人說。
「可不可以再一次。」身後的那個人問他。
「再來一次要多收一千啊!」機械式的回應。
小工拎著燒餅油條坐在餐桌前面,青仔在淋浴後從浴室走出,橘子味的香氣靠近身邊。「你這樣會感冒的。」小工說。
水滴從青仔的髮梢滴下,落在小工的臉頰上,拿起毛巾,慢慢的擦著青仔的頭髮。「我們算什麼?」青仔問。
小工吻著這青春的男體,他與前晚和大前晚甚至上禮拜的那些人都不一樣,暖暖的花香、熾熱的皮膚、脖子後刺刺的髮根,背後青青的寒毛,青仔開始沉重起來的呼吸聲,以嘴唇滑過側面削瘦的輪廓,惛懵眼睛上的睫毛眨啊眨著,喉結隨吞嚥升降著,挑起了彼此的情緒。
青仔的左手緊扣住小工的左手,「我們算什麼?」小工問著,青仔轉過來用濕潤的眼睛看著小工,吻著小工被淚沾濡的臉頰。
小工擁著青仔將棉被覆蓋在肩膀上,這床棉被依然浸淫著其他男人的味道,小工鑽仰進青仔耳後的髮梢裡,房間裡那廉價的化學香料消逝了。
「我們一起去看煙火好不好?」
小工用力的抱著身下的人,在這2007的最後一天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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