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13年5月4日,週六14:30、19:30
地點:華山1914文創園區東3館烏梅酒廠
看完「2013廣藝兩岸小劇場藝術節──文青較春」首週的兩檔演出,特地再找了個時間,仔細地閱讀了兩本節目手冊,一本是關於本年度「兩岸城市文化互訪系列──北京周」的介紹,除了「兩岸小劇場話劇藝術節」(即「文青較春」)之外,尚有北京曲劇團演出《駱駝祥子》與《正紅旗下》,以及書畫篆刻精品展的簡介資料;另一本則是廣藝基金會所特地彙編設計的「文青較春」場刊。
不論如何,當我翻閱裡頭的內容時,尤其注意主創者們的相關經歷,發現我對這些人、這些團、這些戲,甚至是它們在大陸小劇場界的位置,幾乎完全是陌生的,一大票名字,在我的知識與經驗資料庫裡,起不了作用,或許曾經聽誰提到過邵澤輝、李建軍或是王翀,但他們的作品(不論編、導、演),我一個也沒看過。原來我自己所接觸、理解與整理的當代華文戲劇,在中國大陸京、滬及其它相關城市的小劇場板塊上,根本是嚴重缺角的,所知的人名、團名、戲名,完全都是屬於上個世紀的了,或許這些小劇場新浪潮,就是孟京輝所謂的「新銳戲劇」,真該將他前年彙編、出版的《新銳戲劇檔案》拿出來,好好地看一看。
這裡頭可能呈現出一個問題(或者是現象):在我所參與及接觸的當代大陸戲劇界,多半是戲劇學術界、戲劇專家學者,這和時下京、滬正在風起雲湧的大陸小劇場界,完全是兩個世界、兩回事,透過這些學術資料,我幾乎是看不到、讀不到也嗅不到、感受不到大陸小劇場的風火朝天。
反觀台灣的藝術經紀公司和公辦藝術文化交流,我們所看得到的大陸現代戲劇,幾乎沒有小劇場可言,所來的團和戲,都是大型製作、國家一級院團、一級編/導/演/設、文化精品工程之流,可說是大陸官方文藝巡演、推廣的其中一環,除了文化與經濟的掛鈎之外,很難保證沒有文化統戰之嫌。這類大型作品,美學開拓性有限,內容主題的革命性與顛覆性更難有所期待,一般來說,較難受本地年輕觀眾青睞,進而漸漸地對大陸戲劇陌生隔閡。這學期我在系上開設「華文戲劇」課程,感觸良多,學生不僅對大陸戲劇是陌生隔閡的,甚至港、澳、新、馬的華文戲劇,對他們而言,幾乎一無所知。直到現在過了學期中了,經過課程的進行,才稍稍有點微弱的文化地圖認知。
何以致之?根據學生的初步說法,缺少一張或多張的當代華文戲劇文化地圖,這是一個主要原因。當代華文戲劇界之間的交流,遠的不說(如林克歡已經在節目場刊中提及:「1919年,吳三連、黃周、張暮年、張芳洲等留日台籍青年,在東京『中華青年會館』演出《金色夜叉》和《盜瓜賊》,演出活動得到中國大陸戲劇家田漢、歐陽予倩等人的照應與協助,台灣新劇前輩活動家張深切在其自傳《里程碑》中寫道:『這可以說是中台合演的首幕劇。』」云云),近者約莫自1980年代初起就已經開始,像是新加坡現代戲劇之父郭寶崑以華語戲劇營及邀請導演的名義,邀請了吳靜吉、楊世彭、劉靜敏(今已更名為劉若瑀)、余秋雨、賴聲川、榮念曾、高行健、王琄等人,到新加坡合作交流;另外像進念‧廿面體亦曾接受台灣不同的藝文單位邀請,到台灣演出交流,對1980年代正方興未艾的台灣實驗戲劇風潮和小劇場運動,發揮了一定的影響效果。
相關的華文戲劇交流還有許多案例,倘若有心整理羅列,勢必可觀,而且更可從中看出交流形式和內容項目,隨著各地政治、社會、經濟、文化彼此之間的狀態改變而改變,這是一個相當龐大的題目,絕對不是我在此三言兩語,就可以盡述其妙的。然而,倘若欠缺一張地圖或年表,這些交流的呈現,對學生的經驗及印象而言,肯定是支離破碎的、模糊不清的,甚至是無關緊要的,幾個年級、幾個屆數、幾個世代之後,永遠也拼湊不出一張堪用的地圖或年表,想要認識或傳承,就更不可能了。
從這個角度來看廣藝基金會這兩年所籌辦的兩岸小劇場作品交流演出,就有意義了;倘若再加上執行製作劉毓雯(人稱「小令」)幾年前便促成了若干台灣小劇場作品赴大陸演出,我們至少可以感受到這些年,兩岸小劇場界的交流雖然還不夠全面與完善,但起碼有了一些累積。幾年前,我就曾經和小令提過:交流是要雙向互動的,不應該只有台灣的小劇場作品赴大陸演出,卻看不到大陸小劇場作品到台灣來演出,這樣就太可惜了。這兩年,總算看到了一點成積。不管到目前為止,這個交流平台辦得好不好,對我而言,至少在官方、藝術經紀公司、學院、民間藝文團體等所辦的交流模式之外,又提供了另一種可能性,我認為交流市場要越活絡越好。
《1988──我想和這個世界談談》
原本韓寒所寫的小說,大概翻閱過四分之一,所以在看戲的時候,只覺得演出和小說貼得很近,所不同的是採取了兩人飾一角、兩組演員飾兩角,再加上其中一位女演員飾兩角,其中一位男演員亦飾兩角,因此四個演員、多個角色的對應關係,就會變得比較有趣。
戲的有趣之處,主要還是在扮演關係的對應與交織上,而且這還是建立在先有了小說的基礎上,否則這戲看起來似乎有點單薄與微弱。
也因為如此,仍舊牽涉到小說敘事與戲劇敘事(後者其實主要應該是表演)之間妥善轉化的問題。目前所看到的演出形式,只會讓人覺得不如直接回去讀原著小說就好,敘述性的語言和段落實在太多,而且敘述的語言和語氣也多半屬於原著小說及作家的,保有第一人稱和第二人稱之間的曖昧,也保有第三人稱的疏離,就在曖昧和疏離之間,我感到許多的審美尷尬。
故事算不上複雜:一個年輕人,遇見了一個已經懷孕的妓女娜娜,兩人交易了,但似乎也有了曖昧的情愫;年輕人有一個若即若離的演員女友夢夢,半推半就之下,被一名導演拍攝了一段不堪入目的影片;年輕人後來才從妓女的口中得知,夢夢是她們那行的「職業楷模」,極其諷刺與震驚;最後,娜娜死掉,臨終前託人將已出生的孩子,送交給年輕人,幫忙撫養長大。
《水生》
雖然知道這是個改編自《聊齋誌異‧王六郎》的形體劇場作品,但由於事前並沒有閱讀過原著小說,所以在看整個表演的過程當中,大致只能捕捉到幾個印象較為深刻的畫面,而且說真的,看完表演至今已經一個星期,所剩下的也大概就是這幾個畫面了,後來對照原著小說之後,甚至還有若干誤解的部份。
從演員的形體動作上看(因為他們全罩上了黑面紗,以及儺戲風格的面具),我一直以為是爺爺帶孫子坐船去釣魚,但他們卻不斷地在飲酒作樂,並且醉了又醒,醒了又喝,喝了再醉。總覺得自己這番「看圖說故事」的理解,好像怪怪的。後來讀了原著小說和節目場刊之後,才知道是漁夫和水鬼六郎。
其次的畫面印象,則是眾鬼以紅色繩索纏綁住「孫子」,還將他的眼睛弄瞎,從面具眼睛的部份抽出細長的紅絲帶,代表潺潺而滴的血,後來還將他的雙腿折斷,使其不良於行。我就一直納悶這「孫子」究竟犯了什麼天條,必須受到如此嚴厲的懲罰?不過就是和爺爺喝酒嘛!再一個不解。
再次的畫面印象,差不多就只剩演員以大型折扇,搧動縫(黏)製在扇骨的彩色布料,如此做出魚在水中悠游的視覺意象,這個部份的畫面算是整個表演當中,最考量到整體畫面與視覺效果的設計,算是成功的,意義的傳達與理解上亦無偏差。
前面所述的「不解」與「誤解」,大致都在我事後閱讀原著小說後一一獲得解答,但對我而言,這仍有問題,我無法單憑欣賞演出就獲得一個清楚的故事,甚至還誤讀了整個故事,我認為是表現手法所致,雖然該團標榜形體劇場,並私下以賈克樂寇為師,自己摸索,但就這個作品而言,似乎創造了一些模糊的空間,指涉亦不清楚,當誤解及迷航找不到方向之際,我已經對這個演出失去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