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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娃」的創作方式一直以來都是導演和演員一起腦力激盪、集體創作，他們堅持「並非結構零散的即興片段組合，而是經過前期的創作思考、中期的嚐試組合、後期的文本生成，目的就是希望保有最多創意，同時兼顧完整性」（見其節目單之〈創作理念〉）。已經看過鬼娃四齣作品了，包括《惡了》、《第五號甄選者》、《山腳下人》，以及這次的《素顏》，長度差不多都在80至90分鐘之間，這些作品幾乎都有同一個特色，總是在戲結束前的五分鐘左右，將劇情或人物的性格整個反轉過來，而且多半都會指向有角色即將死亡的結局，結局不一定會演出來，但絕對可以預想得到；然而在戲的前大半段（將近有70至80分鐘），則多半在形塑戲的情境與氛圍，以及建構角色的複雜關係，偶有幾分鐘的冗長或無聊，但是等到觀眾的理解已經被馴化之後，再蹦出最後五分鐘的反轉（這也許就是鬼娃經常講的「轉念」），以達到情緒反差或開放辯證的問題空間，像這次，《素顏》在思索或設問的是：「希望跳脫傳統人鬼正邪辯證情結，嚐試用另外一種角度切入；倘若人鬼關係，如同光影間的唇齒相依；所害怕的黑暗，是影子所在、還是那逐漸消失的光？鬼可以披人皮，人可以懷鬼胎，是人是鬼，代表的又是什麼呢？因此捨棄正邪交鋒的恐怖殺戮，取而代之的是用最簡單的元素，構成一則『輕飄飄』的鬼故事」（同樣見其節目單之〈創作理念〉）。這大概就是到目前為止，鬼娃的作品在結構與風格上的藝術特色。

一進場，就可以看到三位已經妝扮好的神秘女子，在紅燈籠微光的照耀下，身著古色古香卻又俏麗可愛的服裝，各自撐著一把小油紙傘，兀自地對著進場的觀眾微笑著，又是「鬼氣」，又有「娃味」，看了四齣鬼娃的戲，就這次的《素顏》最對鬼娃味兒。可以看得出來，這次的服裝設計在五位演員的造型上都花了一番工夫，衣服都是合身訂做的，唯婷兒（丁立婷飾）、小虹（韋虹吟飾）和阿誠（利得誠飾）的頭髮可以再做進一步地處理，前兩者的紮髮，卻留下太長的馬尾及瀏海，走動起來，顯得邋遢，不夠俐落標緻，後者的頭髮則幾近沒有處理，接近本色，這是造型上的一些瑕疵。

可以看得出來，鬼娃一直在挑戰與顛覆不同的表演空間，《惡了》（兩面觀眾）和《山腳下人》（單面觀眾）是用斜切劇場的方式，讓表演區和觀眾區各自處於某些三角形的區塊裡，《第五號甄選者》則是挑戰華山的大空間（並不是太成功，將戲的節奏拖慢了，也將戲的密度沖散了），這次的《素顏》則將皇冠小劇場的觀眾席和表演區做了九十度的翻轉，舞台的深度變淺了，兩邊的進出場有點不太順暢。基本上，到目前為止，《惡了》的空間處理算是比較成功的。

《素顏》的音效、配樂與燈光，倒是幫這次的演出很多忙，那種鬼魅、撲朔、迷離的氣氛，營造得頗為成功，尤其在農曆七月看這樣的戲，有時的確會讓人覺得毛骨悚然。（倒是很想知道，做了幾年鬼節的公演，鬼娃不知是否曾經遇到好兄弟之類的拜訪？）

誠如導演狗比自己所說：「被我折磨近百日的演員，一樣又是緣份使然的全新組合」（見其節目單之〈導演的話〉），我曾經在《山腳下人》的看戲筆記裡頭寫下這樣的觀感：「幾個戲看下來，她所用的演員（很多都是小劇場的新面孔）在擬狀表演時通常投射力不足，戲看起來就會有點垮垮的，而在調整演員表演能量與調性的統一性上，也還有進步的空間」，這次的《素顏》，我倒覺得五位演員的表演質感被調整地比較統一，大抵就是自然、清新當中，又帶點可愛，三位神秘女子的口條與發音方法，也特別調整成帶點奇譚古意的「仿京味兒」，整個戲的氛圍偶爾會滲透一些鬼魅與不安，這些表演質感與戲劇氛圍掺雜交疊在一起之後，戲的立體感與層次感也比較多。這次我也注意到，丁立婷和飾演阿昱的郭沛昱外型不錯，但是演技尚有待加強，會如此期待與要求，因為他們兩位都是目前台藝大戲劇系的學生；另一位飾演小慧的吳怡慧，身型雖然微胖，但是演得自然以活靈活現，算是這次五位演員當中，看起來最舒服的一位。

鬼娃的戲多半都要靠戲的內容來支撐，受限於製作經費的拮据，比較難從演出的視聽效果來評判，所以變成了人保戲（劇本）、戲（劇本）保人的狀況。鬼娃的戲到目前為止基本上都還是會吸引人的，只是長度篇幅與其拿捏的節奏還要再多琢磨，也就是說劇本的增刪與劇情的鬆緊度還有努力的空間。不過，從這次《素顏》的觀眾反應看來，這戲算是好看的，至少角色和故事吸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