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聖軒 一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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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就國後，一直在夜裡嘟囔著要回去找褓母。於是想趁著週六。夫妻倆帶她回去見見也想念著她的褓母，也許也讓她過一夜，好安慰一下彼此思念的心情。

        然而今天突然得趕至左營接喝畢喜酒返家的公公，不得已先擱下了送她回褓母家的計劃，等從台南趕至左營再回褓母家都三點了。夫妻倆只得匆匆拋下她在褓母家，先就近送公公回去，然後再回褓母家詢問她留下的意願。

        小公主一直都猶疑著，想來是在家中的電玩和對褓母的思念中掙扎不已。多次詢問得不到答案，一方面是台南還有點事，一方面是看褓母思念得發慌的樣子，決定就先行離去了，讓她留下。

        公主此時卻掙扎著要回家，這時不過才三點半。

        褓母心碎地送她上車，帶了四年卻是這種結局，連我都為褓母不捨。

        路上公主出乎意料地沈默。

       「怎麼了？」「我剛剛在阿婆家嚇到了。」

        嚇到了？實在是聽不懂。「那麼下禮拜要不要回阿婆家？」

         「要！下禮拜我就不會嚇到了。」

        公主一路上都有些憂鬱、十分沈默，而且出聲時都是一直在強調她被嚇到了，可是又直說下禮拜還要去褓母家。

        反覆地詢問、觀察，我終於恍然大悟，原來所謂的「嚇到」，其實就是「後悔」。

　    當時公主正在掙扎不已，忽然聽見我們要離開了，就像是兩件衣服抉擇不下的女人忽然聽見有人要買走其中一件一樣，堅持跟我們回去其實就是這個原因。可是半小時實在不足以撫慰她的思念之情，而且也還沒見到阿公（褓母的先生）和最疼愛她的姑姑（褓母的女兒）。「悔恨」這種沈重的情緒對這麼小的孩子而言實在無法承受，年幼的她對這種情緒自然也難以言喻，所以才說是「嚇到了」。

        像這種兩難的抉擇，就連大人都會因此猶豫不已、焦躁難安。所以本以為是尊重她的意願，倆夫妻卻反而把她逼入這種難堪的處境中，難怪她要說是「嚇到」了。

        安排得太過倉促的行程、太過置身事外的態度，自以為是「尊重」、其實是過度「冷漠」的心態……受傷的不僅是褓母，還有公主敏感的幼小心靈。

        不只公主嚇到了，發現自己竟然狠心讓小孩這麼掙扎難過，我也嚇到了。

        原來生了公主都四年了，我卻竟然直到今天才真正像個母親一樣去試圖了解自己的女兒。

        我決定下次帶她回褓母家時，告訴她「爸爸媽媽要去上班」，讓她順理成章地窩在褓母的家中享受久違的寵愛，和許久不見的阿公、阿婆、姑姑、叔叔好好聚聚，絕不讓她再陷入兩難的掙扎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