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以歌德式建築的教堂中,牆面鑲嵌彩繪玻璃被光線照射到閃閃發亮,而在教堂最深處中間放著大大的十字架,或許是太過於絢麗奪目而讓人感到有些暈眩甚至有種錯覺感。
從大門看進去,只有一排排的長椅裝飾上白色花朵,還有最前排長椅前面的講台放上了幾束白色玫瑰外,其餘幾乎沒有什麼太大變動。
這是場非常簡單又低調的婚禮。
宮澤佐江穿著白色西裝套裝裡頭是黑色襯衫,藍底黑條紋的領帶緊緊地繫在領口束住了咽喉處,她站在最靠近大門的長椅後方,萌生起想要離開的念頭。
她也許不應該出現在這場婚禮。
這場沒有她位置的婚禮。
在負面情緒一產生的瞬間,宮澤不經讓煩躁了起來。
又來了。
膽小的自己又想要逃跑了。
皺起眉頭,宮澤一手撐在長椅上頭一手則是打算拉鬆領帶,嘆了口長氣。
她就是如此膽小、她就是容易後悔,才會把幸福拱手讓了出去。
把心愛的人也讓了出去。
一想到這,宮澤就難過到無法呼吸,就算把領帶完全鬆開也沒有辦法。
快要窒息了。
每吸一口氣,肺部就感到疼痛,簡直痛到快要受不了。
就快痛到逼出眼淚。
一下又一下。
一次又一次。
反覆著折磨著。
可在眼眶打轉的眼淚卻怎麼都無法掉下來。
只是模糊了視線---
僅此而已。
「這麼早就來現場報到,我可是沒獎品給妳。」在大門處傳來了這次婚禮策劃師同時也是宮澤唯二的心友之一,大島優子。
宮澤沒回頭只是舉起手想把眼眶的淚水給揉掉,聽著高跟鞋的腳步聲逐漸朝自己走近直到站在自己身旁而停止。
大島用著拿妳沒輒的無奈語氣又再度開口「妳該不會打算先來報到後就不用來參加婚禮了這種天真念頭嗎?」
「妳以為這是打卡啊?打完就閃。」
宮澤自以為說了一個笑話,哼笑了一下,才發現一點都不好笑,但是又能如何呢?
而被這冷笑話襲擊的大島則是面無表情的看著宮澤,在嘆口氣「沒想到冷笑話也會傳染,那樣我死也不會靠近高橋南那個超絕冷場王。」
大島的出現,讓宮澤在今天首次露出了笑容,雖然用著高橋來開槍就是了。
嘛、
反正高橋不會這樣而生氣,因為高橋是個溫柔的人。
跟被大家說溫柔的宮澤相比,高橋才是”真正”溫柔。
而宮澤的溫柔是個偽物。
只是一把傷人的利刃,傷盡了深愛她的人
『妳從來不知道妳的溫柔是有多麼傷人嗎?』
宮澤永遠忘不了,在那天夜晚,她站在大雨滂沱的街道上撐著傘,看著朝自己哭吼的人全身被大雨淋濕且露出傷心欲絕的表情對自己發著脾氣。
一直以為自己用心呵護的人,結果才是被自己傷害最深。
宮澤佐江根本一點都不溫柔。
一點也沒有。
那一刻,宮澤不經這麼想著。
「也許這就是我的報應。」
宮澤最後抿起嘴露出一個不像是微笑的微笑,看著大島,輕聲的說著。
而大島沒有說話而是伸出手,朝高她一顆頭的宮澤肩上輕輕一拍,像是心疼又像是安慰。
因為現在已經沒有任何語言可以舒緩宮澤那無人可以體會的心情---
自己最心愛的女人跟最疼愛自己的親生大哥結婚。
這種事情,實在無法能夠體會到。
所以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
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充滿讓人心疼的微笑。
大島優子能夠做的,或許,只能夠在宮澤旁邊待著而已。
「喝酒吧。」
「嗯?」
「婚禮結束後,來個不醉不歸吧。」
當宮澤和大島一同走出了教堂迎向了早晨太陽,面對大島突如其來如此提議,這讓向來沒什麼酒量的宮澤停頓了一下,才看著快她一步的大島微點了頭。
「就這麼辦,順便找才加一起來吧。」
大島翻了個白眼,在露出這是理所當然的神情,回「這是當然要找才加啊,我們三個可是生命共同體耶!」
就算當鐘聲響起,就算聽著婚禮誓言,就算妳傷心欲絕---
妳還有我們在。
所以請在妳悲傷時候讓我們陪在妳身邊吧。
大島,在心裡默想著。
「大島桑,新娘來囉。」
耳麥傳來了同事的呼喚聲,大島按下對講機,回說著「來了。」
在指揮著現場工作人員在簡潔地做補充後,大島就離開教堂大廳來到了裡頭的休息室內。
雖然大島一直都知道柏木由紀是個很漂亮的人,可是當她進入到休息室看見了站在全身鏡前接受服裝師做最後確認跟化妝師做個簡單補妝的柏木時候---
大島不經看傻了眼。
眼前景象讓她想起了剛入行時候,前輩曾經對她說過一句話。
『不管是怎樣的女人,只有再結婚那天,會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女人。』
更何況是本來就很漂亮的柏木,這下,簡直美若天仙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美麗。
明明是再平凡不過的平口式的白色婚紗禮服,穿在柏木身上卻有種讓人說不出話來的美感,或許是拜柏木那超完美的身材吧?
纖細的身板卻有著前凸後翹的完美曲線,更別提從內在散發而出的高雅氣質,簡直就是無條件襯托出禮服的存在。
沒人有比她更適合穿禮服了吧。
這個想法再大島腦海裡浮現出來----
「啊、優子桑,今天就麻煩妳了。」
再帶好白色頭紗後的柏木,發現了站在門口像是再深思的大島,禮貌地開口招呼。
而被聲音喚回神的大島只是露出職業笑容,往柏木方向走去,邊走邊笑著說「哎呀呀呀,看到今天更加漂亮的柏木就覺得被良至給賺到了。」
柏木先愣了一下才又揚起笑容。
一個不像是即將步入禮堂的笑容。
看見柏木的反應,再工作人員都在場的情況下,大島,實在不好說出:妳笑容有點僵硬。的這句話。
而大島一直有個問題打算用今天來抓個空檔問柏木---所以她抓住了梳妝完畢且工作人員退場後,剩下開放親友做最後探訪前的片刻空閒,問了坐在梳妝檯前喝著水杯的柏木。
大島走到柏木身旁,輕聲問「吶,為什麼要嫁給良至呢?」
聽見問題的柏木只是抬起頭,露出了疑惑神情,回問著「優子桑在好奇什麼嗎?」
能不好奇嗎?
不過比起好奇,更多的,是錯愕吧。
「妳,該不會是報復佐江才做出這個決定吧?」
大島提出了她覺得最荒唐但也是最害怕的問題,所以當她問完後,死命地盯著柏木的表情,哪怕一瞬間的情緒變化,她想要知道這個極為荒謬的決定下到底蘊藏了什麼想法。
給點訊息吧。
求妳了,柏木。
「不是喔。」語氣平穩,像是毫不在意般,柏木只是看著鏡子確認妝容邊說著,「我不會因為佐江的關係而去做這麼幼稚的舉動。」
「啊、是嗎?」
當大島說完這句話後,門傳來了敲門聲,大島走去開門,門外站著的是柏木的友人,看來,兩人獨處的時間已經結束了。
站在門邊,看著柏木露出笑容面對前來祝賀的朋友,大島沒說話只是直接走出休息室。
踩在木質地板的長廊上,大島心情有點複雜,她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剛才她看到了放置在梳妝台上有個收放私人物品的盒子裡,有一枚跟佐江佩戴在左手無名指相同的對戒,安靜地躺在盒子中。
那枚對戒,大島,印象深刻。
因為那是佐江花了五個月省吃儉用賺錢所買來送給柏木當做定情戒指。
吶。
柏木,妳既然不在意的話,為什麼不丟掉那枚戒指呢?
敏銳的直覺不斷提醒著大島,她最不想要成真的預感已經成真了。
在婚禮鐘聲響起的那霎間---
大島已經無法阻止這場鬧劇的開端,只能看著柏木走上了紅地毯來到了良至身旁,只能看著坐在第二排用著複雜神情看著前面場景的宮澤,然後,嘆氣。
當聽見了柏木說出「我願意。」後,
大島小聲地問著「妳,幸福嗎?」
柏木,妳目的達成了啊。
成功地報復佐江了。
可妳卻也把自己給賠進去。
這樣的妳幸福嗎?
「真是可笑的三角關係。」
聽見才加皺著眉頭一口喝下杯中的威士忌,視線往早已經趴睡在桌面的佐江,大島忍不住點頭同意。
「是啊…」搖晃著酒杯裡的液體,大島又忍不住開口「可是這是佐江自找的。」
所以不能全部把錯推到柏木身上。
或許,
在這可笑的三角關係中,最可憐的,是柏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