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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髮店奇遇

「我的頭是算兩百三的那種價位嗎？」

電影綠色奇蹟的名言：「人心是無法隱藏的。」從兩年前我看過這部片子之後，這句話就經常掛在我的嘴邊，因為我開始靜下心來暗中觀察周遭的人性。我發現，「看到別人的心」這種能力不是只有男配角「可菲」這種具超能力的人才有，而是人人都有。我想這就是「綠」片的主旨。
不但如此，人的念頭對於旁人的影響力，有時還超乎雙方的想像！！當你連自己說了什麼或做了什麼都不留意，甚至於你周邊的人也不覺得你「那樣想」的時候，他可能已經被你影響，開始將他的想法轉變成你的想法！
我進入教育界的過程中，甚至直到現在，都有很多前輩告誡我們：「老師對學生的影響非常深，老師是什麼樣子，教出來的學生就會是什麼樣子。」他們講的人覺得這是告誡，但是對我來說，卻是一次次甜美的安慰！因為「學生不能被我影響」，這才是我進入教育界時最害怕的事情！
上個月，基隆的土地開始承受我被剪落的頭髮。在那之前的幾分鐘，我找了幾家附近的理髮店，抱著很渺茫的希望，希望能找到接近我老家價位的。在我的老家，這顆頭只值150塊，而且絕對遠勝「台大毀容院」的那種水準。
「兩百五」、「三百」…..我一直問。最後乾脆去問早餐店（另一家可愛但覺得已經對我過於禮遇的店，當他們知道我是難纏的老師之後）哪裡有便宜的理髮店。老闆知道！說在中平街有。
其實不是中平街，而是在新西街北側，中平街口以東五十公尺的位置。也許因為中平街和新西街是老社區，又加上附近住的大都是勞工階級，所以各種物價能便宜的都便宜。招牌寫著：

國小180
國中200
西裝頭230
（對不起！前兩項我不確定！有點忘了！）

一個瘦瘦的老闆娘，看起來五十多歲，說話聽起來很輕柔。
我用有點裝可愛而故作膽怯的表情問她：

「我要剪頭髮……我的頭……是算兩百三十的那種價位嗎？」

她笑而不答，但過了三、四秒之後，又笑著說：「我們這裡很便宜啦。」
那種笑……很特別……我從來沒有看過那種笑，是出自一個做生意的人的身上。我看她不像個在我印象中的生意人。什麼笑？竟然不是嘲笑、鄙視的笑、覺得無聊的笑、冷笑、陰陰的笑、不耐煩的笑，而是……一種慈祥的笑，一種長輩看著晚輩、母親看著兒子的笑。
更駭人的是，那一瞬間，我竟然覺得，我看到了我自己！那不就是我對孩子們的笑嗎？當我看著學生，心裡想著：「唉！可愛的孩子！」我就會露出那種笑容！
我們沒有再作任何對話，只是我發現，她一面剪我的頭髮，卻一直微微的笑著。我沒有見過這樣的理髮師，我說真的，我見過的都不會有表情，或者就是一直跟旁人談著我聽不懂的語言和話題。
靜了很久，我鼓起羞怯的勇氣迸出一句：

「老闆娘，請問你有孩子嗎？」
「有啊，我的小孩，應該比你大吧？」她還是笑著說。
「我今年二十七歲，你有幾個小孩？」
「三個男生，老二跟你一樣大。你為什麼問我這個？」
「如果你有小孩的話，我就可以斷定，他們一定很有出息！」
「嗯……他們都不需要我操心啦！」一種若有保留而暗自得意的笑。
「我就說嘛。因為我覺得你很慈祥，你教出來的孩子，不太可能變壞。」
「是這樣嗎？」
「沒錯。你猜我是做什麼工作的？」我當時的穿著像工人。
「我猜不出來耶。」騙人！她笑成那樣！根本就是猜到了！她只是不想講而已！
「我其實是中和國小的老師，今年才剛調來。昨天開了家長懇談會，我有個很有趣的發現。當我和每個家長握手的時候，從他們的力道，和他們當下的表情，我就可以感受到他們的為人；更有趣的是，什麼樣的家長，教出來的小孩就是什麼樣子！準得很！我覺得你是一個慈祥而且明理的人，所以我覺得你的孩子一定很有出息。」
........................
「我們這邊剪頭髮很便宜，你如果去別家問問，動不動至少都要兩百五。那我呢？我是隨便啦！意思意思就好。我本來也在上班（難道是老師？），後來退休了。想說閒著也是閒著，就幫人剪剪頭髮吧！」
………………
「你要洗頭嗎？」
「多少錢？」
「唉呀！我們這邊很便宜啦……最貴的也不會超過兩百三嘛。」她還是那種憐愛而「準備要開你一個玩笑」的笑。
「你是說，那個兩百三已經包含洗頭了？」她笑而不答。

洗頭的時候我有種羞赧的感覺，因為我跟老闆娘之間有一種很親的感覺，覺得她根本不像個老闆娘，而是像我的媽媽！以她的年紀，應該是我要孝順她，怎麼可以讓他來服務我這個毛頭小子？？
到底要給多少錢？自始至終都搞不清楚哇！我就拿三百塊打算給她找，她動作很俐落的將其中的一百塊塞回我的手裡說「這樣就夠了」。我覺得很不好意思耶！但她堅持不收。
我想我再也沒有打算下個月回家剪一百五十塊頭髮的意願了，但我又多出了一個問題：我還好意思去找她服務嗎？怎麼辦？已經過了三個禮拜了，我還沒想出結果咧……。
我好希望有個這樣的岳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