Ⅱ
「我們的祖先都從南印度來。」Madhura邊走邊說:
「十八世紀末期開始,英國殖民政府就從南印度遷入幾十萬泰米爾人,來到斯里蘭卡的東部和北部當農園工人。那就是我的祖先。」
「你們為什麼要閙獨立?」
「英國殖民期間,我們泰米爾人受到較多的尊重。1948年獨立之後,由僧伽羅人組成的新政府,視我們為異族,讓我們大失所望。」
他們走進一條彎彎曲曲的巷子,地上泥濘,還散發惡臭。最後來到一家名叫天堂鳥的酒吧,Madhura和看門的小弟打了聲招呼,就進了去。顯然,他是這裡的常客。
雖然才剛入夜,酒吧卻煙霧彌漫,早已坐滿客人。舞台左邊,一個鼓樂手雙手頻頻交叉,賣力敲打大、小兩個,共一組的塔布拉鼓(tabla)。另一邊則坐了一位婦人,手上拿著一把像是琵琶,但弦柱卻長出一、兩倍,名叫維納(veena)的撥弦樂器。舞台正中央,一個身穿泰米爾傳統服飾,兩顆裹在衣服裡的大奶,左搖右晃,全身肥吱吱,像是要流出油汁來的中年婦人,正在載歌載舞。她有一個洋花名,叫娜娜。
服務生帶領阿勝和Madhura,坐在吧台下的一個角落。Madhura則和舞台上的娜娜彼此交換眼色。十分鐘後,娜娜在客人的熱情鼓掌中,從舞台上走下來,直接到Madhura和阿勝的座位旁。
「這是阿勝,叫她大姐。」Madhura把阿勝介紹給娜娜,然後說:
「大哥在嗎?」
「在。來!」
娜娜帶領兩人來到酒吧後面,一間隱密的房間門口。木製的門板,畫著一幅口吹橫笛,看來像是女人又像是小男生的畫像。阿勝好奇地伸手撫摸,問著:
「這是什麼?」
「別亂摸,那是Krisna!」Madhura把阿勝的手用力拉開說。
「喔?Krisna,黑天神呀!」
原來,那是印度教裡相當受到崇敬的黑天神。
「我還以為黑天神是黑色的呢!」阿勝說:
「祂看起來像女人,又像小孩。」
「黑天神,不,所有的神都有許多面。有時像女人,有時像小孩,有時又像男人呀!」娜娜插嘴說了,然後又神秘地補了一句:
「有時還像我呢!哈!哈!哈!」
「是呀,是呀,神通廣大,無所不在、無所不能呀!」
娜娜輕輕扣了幾下門板。門裡傳來冷峻的問話聲:
「是誰?」
「Krisna。」娜娜說。
正驚訝娜娜竟自稱是Krisna黑天神時,門裡再度傳來幾句我聽不懂的泰米爾語,娜娜也回了幾句像是暗號之類的話。然後嘎地一聲,門上楯頭發出刺耳的磨擦聲音,木門開了。一個全身黑亮的中年男子,拿著手槍對準三人。
「我走了。」娜娜說著,拍了拍Madhura的肩膀,然後離開。
房裡的男子和Madhura寒喧了幾句,放心地將手槍插回腰上,然後熱情地請阿勝坐下。
屋內狹小,但卻相當乾淨。黑暗的一角,坐著一位看來沉默但卻目光炯炯,散發堅毅神情的少女。阿勝想起新聞報導,猛虎組織的成員,約有一半是女性。
「這是我們的小隊長,這是阿勝。」Madhura向阿勝介紹那位中年男子,然後轉身又介紹了那位少女:
「這是Sothia。」
「謝謝你救了Madhura!」小隊長向阿勝雙手合十。
「不客氣!」阿勝也依照斯里蘭卡的禮儀,雙手合十。
「聽說你是台北來的新聞記者。」
「是的,請指教!」
「回去後,多多介紹我們,幫我們說說話。」
小隊長伸出雙手,緊握阿勝的右手說。阿勝微笑著,點了點頭。
「咦?怎麼沒有看見Piran?」
「走失了。」Madhura說:
「請別擔心,Piran一向都很機警,不會有事的。」
原來,那個和Madhura一起投擲炸彈的青年,名叫Piran。
一股濃香撲鼻而來,阿勝知道那是一種敬神用的檀香,名叫Sandal。去年,阿興回台北時,曾送阿勝一小盒。
果然,房子一角擺著一張比一般傢俱還要高的神案,上面供著黑天神,還供著一尊頭上有彎月形髮飾,手上拿著三叉戰戟的Shiva ──濕婆神。而Sandal香,正是從供奉祂們的香爐裡,散發出來的。
「你們印度教的主神,不是還有Visnu─毘濕奴嗎?」阿勝突然興起新聞記者的職業老毛病,也不管是否妥當,就好奇地發問:
「為什麼這裡只供奉黑天神和濕婆神?」
「黑天神是我們的暗號。」那位一直坐在角落,不發一語的少女Sothia,開口說話了:
「而濕婆神是破壞之神,我們就是要請祂幫助我們,消滅僧伽羅人的軍隊!」
突然,連著幾聲急促的敲門聲,門外傳來嚴厲粗暴的叫聲:
「開門!開門!」
Madhura貼近門縫往外探望,然後回過頭來,不慌不慌說:
「一個警察,兩個軍人。」
小隊長使了個眼色,Madhura緊拉阿勝的手,直往後門奔去。
這時,木門已被踢開,傳來酒吧客人驚慌失措的騷動聲。幾句粗暴的對話之後,小隊長拔出腰間手槍,往軍警開了一槍,可惜並沒有打中任何人。一個手持卡賓槍的軍人,也連開數槍,一槍打中小隊長的腹部。小隊長痛得彎下腰來,大聲命令Sothia,:
「快跑,快跟Madhura他們一起跑!」
另一個手持卡賓槍的軍人,砰地一聲,向正要逃跑的Sothia開了一槍,Sothia的右大腿中彈,血流如注,還試圖拯救小隊長。
「別管我,快跑!快跑!」小隊長拼命揮手,體力漸漸不支,終於躺了下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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