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之間 我一直在尋找一種敘述的語言 直到那天， 我看到了母親的背影 照片：Hundertwasser,wi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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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坐在我對面桌的女子，桌上有一塊蘿卜蛋糕，吃了一半，還有一杯咖啡。她正在聚精會神地閱讀，書就放在桌子上，靠近自己的地方。

我望著她，很久，她沒有抬頭，偶爾換左手按著書，然后用右手切一小塊蛋糕，眼睛沒離開書，順利地把蛋糕送進嘴裡。然后，慢慢地咀嚼蛋糕，右手翻了一頁書，繼續讀下去。

我嘗試調整我的姿態，透瞄她讀什么書。試了幾次都看不到，我放棄了。我望著她，喝著我的Morning Starter。不過，那已是午后。

我在她的姿態中，看到自己。

我常常喜歡找個地方坐下，喝杯飲料，然后坐得舒服了，四周看一下人。覺得厭倦后就從包包拿出書，開始讀起來。一面讀，一面吃吃喝喝。直到感覺眼睛疲倦，又或者讀完一個章節后，才抬頭看看別的，讓眼睛休息。

看著那個女子，眼睛隨著文字一行一行地游走，仿佛想要把書頁中的每個字都吃進去。有時候我好奇，是不是可以針對不同作家的文字，佐以不同的食物？譬如說，可不可以一面嚼甘蔗，一面讀朱天文的書？又或者一面讀《哈利波特》一面吃火焰冰淇淋？

不曉得在別人的眼中，我會不會在閱讀時，也有這種囫圇吞棗的匆忙。我只知道，要找一個讓我安靜地看書的地方並不多。

好像這天是個周六，來用午餐的人非常多，幾乎所有桌子都滿了，每個人都在跟用餐的同伴說話，一人一句，空中混合著各種各樣的說話聲，感覺好像頭腦的上空有一片片的雲朵，慢慢吸收了大家說的話，然后再把所有人的聲音，盡數釋放進你的耳股裡。頭腦得到的訊息是，這種嘈雜叫人窒息，叫人感到暈眩。

但對一個獨自前來用餐的單身女子，沒有用餐的伴侶，沒有對話的對象，只好把隨身攜帶的書拿出來擺在桌上，在侍應把碟子收好之后，飲料喝完之前，投入書本的世界。然后，以直挺挺的身子，面對世界對單身女子的憐憫。

同時，也希望藉著閱讀，不讓自己感覺無聊。

我最怕無聊，無聊更讓人倦怠。我無法忍受自己無所事事，什么都不做。當手頭有一點時間，總希望用閱讀填滿它。這樣一來，會感覺自己的一天有了一些可以量化的進展，譬如說，讀了十頁書，完成了一份報告等，這樣一來，感覺自己似乎更充實了一些。

你可以說這是在城市生活過久后的焦慮感。在每個人講究提升、充實和裝備自己以面對全球化的競爭時，你很難不繼續進修。別人不斷走在前頭，你還在原地踏步。那份焦慮感，可想而知。

久而久之，我在車站、理發店、咖啡館、麻麻檔、餐廳、車裡都可以閱讀。我試過最奇特的閱讀場所是法庭。法庭生活並不如香港連續劇的精彩，大部分是沉悶的一問一答，更多時候是等待，等開庭。為了讓蒼白的法庭生活生色，我閱讀。

我知道自己是因為喜歡閱讀才一個人用餐。我兀自想象，對面桌的女子跟我一樣。哦，我看到了，她讀的是村上春樹的《Blind Willow, Sleeping Wom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