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我面前伸展/可觸如一只蠍子、一只鳥、一口井/可見如白堊地/如鞋印/我問自己,她何以特別/除了我們失去了她?/這是塊土地,如任何土地
1967年6月5日,巴勒斯坦詩人莫歷巴爾寇迪(Mourid Barghouti)失去了他的國土,當天他正在埃及的開羅大學考試,考到一半,他的國土就落到以色列人的手中,他從此展開了長達30年的流離生活,從一座城移到另一座城。他的家人散落世界各地,也客死異鄉。
他寫道:“我們的死亡散落在每一塊土地。有時候我們不知到要如何處理這些尸體;世界首都拒絕接受我們的尸體,一如不愿接受活著的我們一樣。若流離而死、遭武器殺害而死、渴望而死以及自然死都是烈士(martyr),若詩是真的,而每一個烈士都是一朵玫瑰花,我們可說已在世界製造了一座花園。”
流離30年后,他獲準回去他出生和成長的地方拉馬拉(Ramallah),巴勒斯坦在西岸的首都。拉馬拉,神的高地。
他的回憶錄《我看見了拉馬拉》(I Saw Ramallah),以回鄉為主軸,除了敘述他在回鄉過程的見聞,也回顧了他過去30年來的流離生活。除了思考本身的處境,也思考人生與創作。還有詩和隱喻。讓我們也得以從他去得知巴勒斯坦人所經歷的苦難,而不再看到以色列人讓世人看到的,“巴勒斯坦人是恐怖分子”的畫面。
“以色列人以受害者自居,占領了我們的家,然后告訴世人我們是凶手。”莫歷想不通,在二戰時飽受傷害的猶太人,怎么能夠把他們所受的苦加諸在別人身上?
于是,巴勒斯坦人成了有國沒有土的人,他們雖然有政府,但是卻沒有主權。莫歷詳細地描述了他從橋上進入巴勒斯坦土地的情景,他必須等待再等待,雖然一些地方有巴勒斯坦軍人看守,但明顯以色列人才是主人。
時光的關系
長時間流離在外,沒有一個恆久的定點,莫歷感覺到他與一個地方的關系,其實是跟時光的關系。他在時光片段(patches)裡游走,有一些他失去了,有一些他短暫地擁有,然后又失去,因為他總是沒有一個地方。他渴望的地方只是時光,但沖突總是發生在地方。他們的故事都與地方有關。
他嘗試尋回已逝的個人時間。他們的個人時間在占領之后,變得破碎不堪。他活到50歲,但是他感覺自己活得很少。
“流離總是複合的(multiple)。流離在你身邊凝聚成一個圈。你跑,但圈跟著你...一個流離的人變成一個他記憶的陌生人,因此要緊緊捉住他的回憶…只要一個人曾有過被連根拔起的經驗,就足以讓他永遠無根,就像從樓梯踩空一腳,你會跌到樓梯最底層。”
他嘗試在回鄉時,以自己在那裡度過的時光來對照現今的拉馬拉,他發現無法把兩塊時間縫接在一起,原本蓊綠的土地,種滿橄欖樹的土地,如今只剩下一片光禿禿,以色列人的定居點建在各地。
他童年時去的市集——耶路撒冷,成了圍城,裡面的人出不來,外頭的人進不去。耶路撒冷,變成了一個神聖的符號。
戰爭,讓一片充滿著生活味道的地方變成了一串符號。
以色列占領后就不得回家的莫歷,發現有一天他需要自己花錢買橄欖油。這個想法令他痛苦異常,以往在家裡,四季都有充足的橄欖油可用。由于流離,他不得不接受,以往的日子已經往而不返了。
莫歷回去了,回到拉馬拉,也造訪了自己的記憶。他這趟回去也為了辦團圓簽証,好讓兒子塔民(Tamim)能回去看看這塊從小耳聞的地方。記憶需要傳承,雖然如他所言,以色列注重的是地理(可占領多少土地),而不是歷史,但巴勒斯坦人的故事還是該由巴勒斯坦人來說。
莫歷看見了拉馬拉,我也看見了。
莫歷(Mourid Barghouti)簡介
1944年生于西岸,是個詩人。他出版過12本詩集,最后一本出版的詩集《午夜》(Midnight)在貝魯特出版,他的詩集以阿拉伯文出版,也翻譯成英文。
《我看見拉馬拉》是他第一本回憶錄,1997 年出版,獲得馬富茲文學獎(Naguib Mahfouz Award for Literature), 爾后,翻譯成英文。 他如今與妻兒住在開羅。他的妻子在大學內教書,本身也是個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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