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雪草記事﹒冷水坑生態人文工作室 生活即是教育學習現場，我的教育人類學筆記。 // 生活是我的田野，敘事是我的穿越線，書寫是我爬梳、重整經驗的方式。 // 散落著行旅中的吉光片羽，生活中俯拾的琉璃碎片，自己也不甚確定書寫主題的獨白，... 讓時間來闡明，幾乎都是自身的觀察和經歷的剪裁與潤。回首間，也發現自己的文字似乎建立在大量行腳的基礎上。 // 生活中難免有些事情難忘，特別是一次自然旅行的經驗，也可能會是喜怒哀樂、感想、盼望... 點點滴滴，交織成自己生命的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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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逃逸-合歡主北  99-8-15~16

過了節氣立秋 接連著下了幾天午後雷陣雨 覺察夏季的氣氛似乎正緩緩地準備退場
我讀著艾蜜莉.狄金遜的詩<<夏之逃逸>> 不覺想念起合歡山

「不知不覺地 有如憂傷 夏日竟然消逝了
如此地難以覺察 簡直不像是有意潛逃

向晚的微光很早便開始 沉澱出一片寂靜
不然便是消瘦的四野 將下午深深幽禁

黃昏比往日來得更早 清晨的光彩已陌生
一種拘禮而惱人的風度 像即欲離開的客人

就像如此 也不用翅膀 也不勞小舟相送
我們的夏日輕逸地逃去 沒入了美的境中」

今年五月的雨水較多 天氣比較不穩定 我又接連參加了鳥類訓練與環教活動 因而未及趕赴高山的杜鵑花季
再過兩三週小咕嚕就要上小一了 趁八月中旬此時 就上合歡山去吧

雨中抵小風口

中午停在埔里午餐 車要出埔里鎮以前 小咕嚕看到一個"二手電器"的招牌 他突然問阿德說:"把拔 我們有帶手電筒嗎?"
阿德這才想起真的忘記帶了 轉回埔里鎮上買 還好不是上到合歡山才發覺 幸好小咕嚕會認前面三個字 也幸好他不會認"器"字
念起來是"二手電" 讓他聯想起手電筒 也為從沒有準備過營燈的我們 解決晚上可能要完全摸黑的窘境 真是太有趣了

小咕嚕在過了翠峰以上似乎又暈車了 過武嶺到合歡山莊前就吐了 也將阿德剛採給他吃的玉山懸鉤子一起吐出
我有點後悔午餐讓他多吃了一點 而且沒有半強迫地 要求他以睡覺度過山路的盤曲迴旋與顛簸
我們停在合歡山莊附近幫小咕嚕換衣服 阿德很有耐心地慢慢清理著車內

到達小風口紮營 天空已經開始下起對流雨 阿德撐著雨傘 在越來越急驟的雨勢中 迅速地搭起帳棚
雨勢越來越大了 我們選的位置地勢較低 時間久了居然還會積水 帳篷底下補過的破洞 也漸漸抵擋不住 進水了 水又順著睡墊的破洞滲了進來
小咕嚕和小瑀魚一點也不關心外面的雨勢 在帳內翻滾嬉鬧 搶著拿手電筒玩耍 帳內生活常給他們許多作夢和想像的機會
手電筒的燈光時而是他們手中比劃的劍 時而是他們躲起來生的一堆火

阿德坐在帳門炊飯切菜備餐 小咕嚕和小瑀魚不時幫忙做點兒小小的打雜

天色全暗以後雨停雲開 星星出來了 我在出帳時看到天蠍座鉤著彎彎的尾巴 斜躺在銀河中 前幾天在夜間散步時 才跟小咕嚕和小瑀魚一起指認過天蠍座
他們的視力比我好 肉眼就可以看清楚星星的顏色 只是平地難免有光害影響 是看不見銀河的 高山上璀璨的星夜 讓人對宇宙的未知懷有更多想像的空間
隔天聽睡在車上的人說 半夜醒來看到許多流星劃過天空 阿德提說 最近正逢英仙座流星雨 晚上可以再注意看看

爬上合歡北峰的蛋糕裙

清晨五點多 阿德已經拉開帳門 開始準備早餐 習慣早起的小咕嚕不久也翻身坐起 小瑀魚居然沒有吵著要喝奶 我躡手躡腳地溜出帳 往後方山坡走著
昨天傍晚在雨中迅速地紮營 迎接黑夜的降臨 直到今晨才發現山坡上盛開著許多小花小草 趁著高山短暫的夏季尚未褪去 以各自精心設計過的授粉腳本 招引著穿梭的熊蜂
當桔汁色的陽光從層疊山巒後方升起 潑灑在草原與山壁時 我才逐漸能連結起八月份高山熱鬧與研麗的記憶
我慶幸著 錯過了五月的玉山杜鵑和紅毛杜鵑花季 卻在八月遇見另一場野花與野果的盛會

營地有好幾隻不怕人的金翼白眉在我們附近跳躍著 牠們的叫聲像是清亮的哨音 隨著陽光而起舞
金黃的色調消失得很快 轉眼間 我們已經曝曬在逐漸高升的日頭下用早餐 收起營帳 也準備著行裝去爬合歡北峰

小瑀魚是對於"美"非常堅持的小女生 不只表現在畫圖著色上 衣著和髮飾無論是單色或搭配 都很有自己的想法
昨天從新竹出發時 她穿著自己最喜愛的彩虹蛋糕裙 上到中海拔以後氣溫漸降 她還堅持不要穿長褲 
今天早晨終於同意穿長褲 但是我們表達著擔心她的裙子鉤到多刺的植物 她還是堅持要穿著蛋糕裙去爬山
當我落在後頭 仰望著山徑上一路上行的身影時 常覺得她是樹叢間穿梭流轉的一隻花蝴蝶

    

阿德覺得 如果要避開午後雷陣雨 又要讓孩子有充裕的時間慢慢走 就要趁早
所以我們八點鐘開始從登山口起登 讓小咕嚕和小瑀魚有足夠的時間調整自己的步伐 也有許多時間讓他們在半途停步留連 觀察喜愛的花花草草和小昆蟲
之後證明這是個非常正確的決定

小瑀魚擺脫揹架大約有半年多了 她已經在中海拔和低海拔的山徑 享受著自己走 到處發現和探險的樂趣
這是她第一次在高山 距離較長的山徑上 也完全不依賴揹架
有時她也還是會說累 但是她其實有著非常好的耐力 也非常樂於挑戰比較不好走的地形 她的毅力與耐力總是讓我非常吃驚

 

她已經學會自己調整呼吸和步伐節奏 有時坐下來歇息 有時玩弄著花花草草 或者湊上前去一同觀察阿德和小咕嚕發現的小昆蟲

我和阿德輪流帶著小咕嚕和小瑀魚 時值暑假 有好幾個家庭也是帶著小朋友上山的 不過當他們看到三歲半的小瑀魚 還是顯得十分驚訝
前兩年的五月 我們來合歡北峰 都在穿梭紅毛杜鵑花園 走完陡上的稜線來到草原邊界時 就遇到一陣大雨折返 今年天氣晴好 竟然很快就上到草原邊界

進入草原之後 小瑀魚的睡覺時間似乎又到了 開始越走越慢 小咕嚕發現草原上居然有一個穿著白紗的新娘 就鼓勵著心愛的妹妹繼續往前去看新娘子
我們停下來 讓小瑀魚用望遠鏡看穿梭著箭竹草原擺著姿勢的新娘 阿德也說 等小瑀魚大班畢業時 要幫她買一件長長的 白紗的裙子 讓她來草原上拍照
已經看到合歡北峰的山頂就在不遠的前方了 小瑀魚又繼續走了一段經過大草原上的小路 最後六百公尺終於不敵瞌睡蟲時 才讓阿德抱在肩上小睡

我跟小咕嚕走在一起 告訴他說 他在媽媽肚子裡面一個多月大時 曾經和把拔揹著帳蓬 攀越這片山坡和草原
找到合歡北峰下一個位在一大片草原中央 有著流動泉水的營地 在那裡仰望高山燦爛的星空 整夜在星光熠熠下安睡
希望他再大一點的時候 我們可以安排這樣一趟旅程 一起去流泉邊取水 一同坐擁那樣美麗的星夜 小咕嚕也允諾說好

到達山頂 小瑀魚醒了 喜愛打赤腳的兄妹倆很開心地脫下鞋襪 躺在山頂的岩石上各據一方曬太陽休息 阿德拿出小鍋煮熱水 讓我們傳著啜飲溫熱的牛奶燕麥
小咕嚕和小瑀魚各自找到寬平的一處 當作他們斜躺的石床 撐起傘遮去日頭 舒舒服服地閉眼假寐

 

下山時 小瑀魚已經恢復了精神 我們沿著草原下行
早上拍照的新娘子已經換回一身俐落的登山穿著 帳篷與攝影器材也已經打包在攝影師背後的那一個超載的大背包中
小瑀魚很傷心地說 那個阿姨不是新娘子 她心目中的新娘子是一定要穿著拖地的白紗長裙的 就連我和小咕嚕發現兩隻岩鷚 她也無心欣賞了

小咕嚕和阿德一路追著新娘子的速度下山 我陪著瑀魚 望著對面的合歡東峰慢慢下行 不時隨她停下來玩弄著身邊的花草 希望她不要因為下山的速度太快而傷了膝蓋和腳踝
下到登山口前 我問小瑀魚喜歡今天去合歡北峰的旅程嗎? 小瑀魚點著頭說她很喜歡 並且說她覺得山很美 爬北峰不會很累

我想起瑞秋.卡森的"驚奇之心" 我們正不知不覺地體現著她所倡導的 牽起孩子的手 走進自然懷抱 經歷所有感官 親近自然 體驗萬物的驚奇
回到登山口前 我聽見熱情的小咕嚕叫著我們 他已經從公路上望見我們穿梭樹叢而下的身影

回到小風口管理站 許多從北峰下來的人都認出小瑀魚 就是早上穿著美麗的花裙子 爬上合歡北峰的小女孩 紛紛稱讚著她
其實我們並不是熱中收集百岳的父母 我欣賞孩子在大自然中發現驚喜的身影 願意面對困難與考驗 用毅力去實現自我 每一次都能比上一次來更進步 也更能在山行當中自得其樂 這是我和阿德一再帶他們來合歡群峰的原因之ㄧ吧

我們就在戶外曬著溫暖的太陽 觀看雲朵的變化 小咕嚕和小瑀魚又開始來來回回地追逐 不管是什麼場合天候 他們總有辦法自得其樂地玩耍
直到天空的雲朵聚攏 響起幾陣雷聲 陽光也歛起笑容 我們預知不久之後即將變天 進入小風口遊客中心
小咕嚕和小瑀魚輪番拉開著木質抽屜 欣賞那些高山野花的壓花作品 又各自佔地為王 攻佔對方的山頭 玩鬧在一塊兒 我只好不厭其煩地提醒放低音量 不要打擾了別人
當小咕嚕玩累了 躺著睡著時 小瑀魚就開始演起小老師 頭頭是道地演講起來

遊客中心將要閉館時 我們下到停車場搭起營帳 隔鄰一家人和另一位睡在車上到處旅行的阿姨 很親切地跟我們聊著天 分享他們到處野營的經驗
天黑前又下了一場雨 雨後群星緩緩湧現 小瑀魚很早就累得睡著了 睡前 阿德邀我和小咕嚕躺在帳門口等待流星雨降臨 

心靈的富有

清晨陽光粲然 我邀小咕嚕出帳去山坡上看小花 採懸鉤子 小瑀魚醒來卻因為媽媽不在帳內而哭了
他們兩個一直到現在 都還習慣睡覺前一定要媽咪在身旁 起床時也要在媽媽的臂彎醒來

隔壁的一家人泡了咖啡當早餐 小咕嚕和小瑀魚沒喝過咖啡 好奇地說想喝喝看 大姐姐倒了一杯 兄妹倆就學人家坐在露營椅上 傳遞著你一口我一口 啜飲享受了起來
早餐後 小咕嚕和小瑀魚很勤快地幫忙晾外帳和睡墊 並且自動地收拾帳篷 營柱 摺疊地布
一個人旅行的阿姨來串門子 稱讚著兩個孩子這麼小就會幫忙 阿德就在附近山坡拍著美麗的花花草草 直到白雲將山頭蓋起來 我們也該出發了

離開小風口 向著合歡主峰前行 公路邊有一大片的玉山懸鉤子 將嶙峋的山壁裝飾成華美鮮豔的果盤 阿德停車 我們就一同站在路邊採著懸鉤子吃
我推想節氣 剛好接近我們往年去翠峰湖採懸鉤子的時間呢 另一家人因為我們站在路邊而好奇地停車下來看 我們就一起分享了這些野果豐富的滋味
孩子們面對這一整片山壁的懸鉤子 滿臉富足的表情 嘖嘖稱讚著大地媽媽的賜與 我很高興孩子們擁有著"心靈的富有"

山的頭和肩膀

到達主峰登山口 小瑀魚看到又寬又平的水泥路面 卻走得意興闌珊 一直落在後頭 阿德一路拍著美麗的小花小草 陪伴著小瑀魚

後來我問小瑀魚說 是不是不喜歡走水泥路? 她點點頭 說喜歡踩在柔軟的泥土和青草地上 於是 我帶著小咕嚕和小瑀魚接上一條稜線上的山徑
小咕嚕一馬當先 並不時地停下來等我和小瑀魚跟上 給妹妹一些鼓勵的話 讓我覺得非常溫暖

後來小瑀魚撿了一根草 把它打了幾個單結 她說 這是不會生氣的草 只要用嘴巴一吹 本來生氣的人氣就會消了 她一路玩著又一直說笑
我們就在這樣愉快的氣氛中到達了山頂 小瑀魚飛奔向阿德撒嬌 而我卻被一地金黃的玉山佛甲草所吸引

午餐後 山頂又雲霧飛聚 漸漸不見東峰與合歡谷 在山上總會遇到許多熱心而有趣的人 給小朋友一些言語鼓勵 或餅乾和糖果當作獎品
我和小咕嚕小瑀魚仍循著稜線上的路下山 阿德為了拍攝小花小草 繼續走水泥路

小咕嚕突然有所領悟地開口問我說: 媽咪 我們現在就是走在山的頭和肩膀 對不對?
我突然有點感動 他真的理解我在小雪稍來步道向他解釋的"稜線"的意義了呢!

這是小瑀魚脫離揹架之後第一次自己爬上高山(石門山不算) 居然有很不錯的耐力 並且非常享受她的旅程

下山時 我們去了一趟埔里的錦吉昆蟲館 小咕嚕在昆蟲館中看到他以前只在書中照片見過的各種兜蟲標本 各種造型怪異的竹結蟲 各式各樣的蝶蛹...
我也看到小學時跟我哥在一本舊蝴蝶書中看過的很罕見外國的蝴蝶和蛾類 阿德則瀏覽著蝴蝶標本 順便查了一下早上在山上拍到的一隻蝶
我們在昆蟲館中待了很久 直到小咕嚕和小瑀魚都心滿意足地說要離開

  

研究昆蟲與研究粉紅色動物的科學家 
  
不知道是否受到爸媽對自然觀察熱愛的感染 小咕嚕從下合歡山 到錦吉昆蟲館參觀標本 見識了他以前只能從書籍照片中觀看的各種甲蟲和兜蟲之後 顯得十分心滿意足
每隔一兩天 就跟我說: 他最大的興趣是自然科學 他長大以後要當研究兜蟲的科學家
媽咪覺得咕嚕只要有興趣 做什麼都好
只是仍關心地叮嚀著說: 如果要當研究兜蟲科學家 要記得不可以抓活的做標本 要尊重生命喔!

媽咪想想 又轉頭問瑀魚說: 那瑀魚長大要當什麼呢?
瑀魚眨眨大眼睛 用甜美的聲音 很認真地說: 我要當研究粉紅色動物的科學家
咕嚕說: 世界上沒有粉紅色動物啦!
媽咪說: 有啊 有一些豬就是粉紅色的 還有紅鸛啦 紅鶴啦 也都是粉紅色的
瑀魚說: 嗯 那我要當研究粉紅色動物和紫色動物的科學家! 因為我最喜歡粉紅色和紫色了

真是一對活寶哩!
夢幻的小瑀魚 連當科學家的心願 都如此夢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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