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三月的李棟山 97-3-15＠薄雪草記事﹒冷水坑生態人文工作室

2008-03-27 12:41:15| 人氣2,315| 回應1 | 上一篇 | 下一篇

喜歡。三月的李棟山 97-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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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喜歡在淡淡三月裡，乘車搖晃在中海拔的林道上。搖著晃著、顛簸著，或許那年三月在瑞穗林道上某個轉角處的景物片段，就會連同丹大調查的記憶一同震盪，自時間的夾縫裡無意間釋放出來。

的確，這次車行在往李棟山的林道，走過凹凸不平的石頭路面，車身搖晃十分劇烈的時候，恍惚之間彷彿疊映著八年前，四個人搭李老伯的吉普車，顛簸、彈跳在瑞穗林道上的情景。有那麼幾個瞬間，覺得自己似乎就這麼要上丹大調查去了。

可能是在咕嚕一歲半或者兩歲左右的時候，我和阿德曾經輪流揹著他來過李棟山。我們都很喜歡李棟山那片中海拔的森林，原始並且隱隱點示著一些什麼。在下著雨的時候，雨點打在樹葉上的滴答聲會將我們踩踏在落葉上吱吱喀喀的脆響給遮掩混淆，曾經在類似的情況之下，在那片殼斗科、木荷混生的森林遇見閒步著出來、低頭覓食的藍腹鷴。藍白紅的鮮麗羽色，即使在陰雨的晦暗林蔭，仍讓人萬分驚艷的華麗，不覺放慢步伐與呼吸，深怕驚擾了牠的那份自適。

三月份是春神在森林踮著足尖間輕輕起舞的季節。山櫻花已經開始抽出新葉，前幾天遭雨水摧落的花朵，像春神俯首留給土地的一個個深情的吻。踩著落英繽紛的詩意，引我們往更深的山裡走去。

自馬美往李棟山登山口，盛開的台灣黃堇舉起黃色旌節向你招呼；步道隨意盛開著粉紅至雪白色的蛇根草；紫色蝴蝶似的台灣堇菜，是初春駐留山林的一抹微笑。

咕嚕因為我撿了一片像羽毛般細緻的蕨葉而欣喜地輕輕拈著，雀躍地踏行山徑。走入陰暗的樟殼闊葉林，又像是引我們通往鎮西堡檜木林調查的記憶：

沉睡似的森林，時而因雲層開裂、滲出陽光，瞬間活絡起來。彷彿，林下生命只等待著一天當中這短短的幾分鐘，樹冠上層撈不住的陽光，流過葉隙，奔瀉、灑落，休眠中的植物復甦醒轉，葉面閃閃、散發著光亮，光合作用啟動，並迅速達到某種顛峰。靠著這些稀薄卻神奇的天光，便足以運轉一天生活所需的能量。

高不見頂的樹下，四處散落著白色披針形的花瓣，撿拾輕嗅，似乎猶殘留甜香，那應該就是烏心石沒錯了。

林下的地面以及地被植物上頭，一點一點耀眼的橙黃，那是許多被啄花科鳥類食畢，殘餘的槲寄生果皮。我和阿德想像著嬌小可愛的啄花鳥欣喜地在樹林間交談、飽餐，交換了一個會心的微笑。

部份中海拔的薔薇、懸鉤子，也在此時盛開著白色的花朵。八角金盤結了一串串球形的果序，每一顆小果實都像一個滴溜打轉的小眼睛。

一陣清亮的啼鳴自枝椏間傳來，像是山間調查的清晨，陽光點亮群樹的歡呼，我們和孩子抬起頭，看見冠羽、紅頭、青背飛掠的身影。

山胡椒帶著辛香味的花朵，在向陽的裸露地盛開，枝頭也吐出了葉芽與新葉。空氣中淡淡的辛辣味，讓我不覺懷念起起鎮西堡調查，在菇寮佐著清越鳥囀的早餐，那一杯風味獨特的山胡椒咖啡。

接近李棟山頂時，幾株可能是茶科的柃木或假柃木，細碎小花佈滿枝條，簇擁著歡迎春神的熙攘隊伍。

咕嚕對李棟山古堡存在著某種童話式的想像，總覺得再穿過幾次密林隧道似的山徑，「城堡」就會到了。果不其然，最後是一片西施花的杜鵑純林，當咕嚕猜想著古堡裡會不會有王子和公主，我和阿德也想像著一兩個月後，這片西施花林盛開時，空氣中泛著淡淡脂粉味的森林氛圍。

我們在與上山時同樣熱切的莫氏樹蛙咯咯聲中，豎耳分辨著森林遠處五色鳥依稀的唱和，走在下山的路上。

離開宇老鞍部的時候，我終於看清楚上山的路途，那些樹頂帶著一點點鵝黃色的，原來果真全都是殼斗科植物的樹冠層開滿花了。夕陽緩緩墜入暮靄，牽引著我們的眼神也一同墜入。

看著在車上陷入沉沉夢境的咕嚕和瑀魚，他們在體力的勞動之後，安享著現下的寧靜和幸福。我知道自己絕不會隻身一人突然跌撞回丹大的調查生活。在遙遠的丹大和近在眼前的孩子之間，在置身杳無人跡的野地與被孩子當下需要的兩種幸福之間，我似乎也對照、領悟出了什麼。

如果把生命中的任何際遇，都當成是一種類似流星隕石擦撞一樣的偶然，擦撞的瞬間，可能會有燃燒的光芒，可能會留下碰撞的凹痕坑洞，可能很短暫，也可能很綿長，總有交會過去的時候，能夠把握的只有每一個真切的當下。

喜歡。喜歡在淡淡三月裡，乘車搖晃在中海拔的林道上。
並且，因為雙手環抱著沉甸甸的甜蜜負荷，而走不遠，而難攀高，而備感惜福與知足。

後記:
前幾天回想起八年前的丹大調查曾經跟學長通信連絡
與咪咪和志弘隨著學長上山調查是個很獨特的經歷
學長回說: 那次帶我們上山是最美麗的記憶
還知道學長已在拉庫音溪研究水鹿一段時間往後會繼續在那邊做長期觀察研究

翻閱那年丹大調查下山前我倚著大樹溫柔的臂膀在筆記紙上胡亂描的幾幅溪源營地的鉛筆塗鴉
以及當時寫下的文字:
”我們沒有爬任何地圖上有標名字的山頭 ...... 可是生活在這些沒有名字的地方感覺很好”
至今仍覺真實且心動
甚至當我們做完最後一條丹緣樣線
學長和志弘歡呼著在一點都不平底下滿佈粗刺矮箭竹的草原坡地來回打滾的俏皮模樣都還歷歷在目

在生活現實中現在擁有兩個寶貝的我
知道自己絕不會隻身一人突然跌撞回丹大的調查生活
況且當初上山的夥伴時空都已經不再相同也不能重現了

或許距離能舉家去拉庫音溪拜訪學長的日子還很遙遠吧 (要等孩子們可以爬一天以上的山呢...)
只是在遙遠的丹大和近在眼前的孩子之間
在置身杳無人跡的野地與被孩子當下需要的兩種幸福之間
我似乎也對照領悟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