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前溪邊觀毛蟹 90-7-23＠薄雪草記事﹒冷水坑生態人文工作室

2006-03-24 10:12:09| 人氣2,723|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頭前溪邊觀毛蟹 90-7-23

推薦 0 收藏 0 轉貼0 訂閱站台

時序進入盛夏，正是小毛蟹成群結隊上行的季節。曾老師實驗室的研究生們，在這幾個星期裡，天天像祈雨一般，每到下午只等待著大雷雨的到來之後趕去河邊。大雨使得溪水流量增大，沿著潮線溯行的毛蟹數量通常也成正相關。
我在傍晚時分，騎著車趕向頭前溪畔的隆恩堰旁與他們會合。午後雷陣雨似乎憋了很久，卻還是決定爽約。河畔暖暖的薰風，熱空氣包圍著我們，我拿起帽子搧風，卻只是做做樣子似的，汗水早就隨著短髮、順著領口濕透了背脊。方才在上游河段下溪洗澡回來的學弟，也馬上又變得汗流浹背了。
等待天黑之前，坐在堤岸上欣賞著頭前溪這一河段有如十里平湖的寧靜。小白鷺在河中演出一整個下午的求偶追逐，累了；在天空飛了一個下午的風箏，也著陸下來歇歇腳；戲水的大人小孩、岸邊靜靜守候的釣客，漸漸變得安靜；此時就像球賽過後，空蕩的球場。
彩霞滿天，遠方放火燃燒似的雲朵與成群巡弋的蝙蝠，在天空中低低地飛舞，是黑夜之前最後的繽紛。
見岸邊活動的人太多，小螃蟹猶不肯上岸，就機警地候在水裡頭。天色漸暗，看見第一顆星星出現，精彩的才正要上演。
學弟準備好探照燈，叮囑我們開始計數的時候不要亂走動，因為節肢動物的眼睛對移動的東西特別敏感，即使我們距離水面有好幾公尺遠，都會讓牠們保持警戒。於是我把自己想成是岸邊的一塊岩石，讓呼吸平緩成拂過水面的晚風，感覺自己與周遭環境融為一體。
入夜之後第一隻爬上岸探路的毛蟹，探出半個身子趴在堤岸邊，在燈光下轉動著牠的眼柄，遲疑著不肯上來，牠警戒了許久，確定沒有危險之後上岸了；接著就一隻跟著一隻，迅速地順著水泥堤岸的邊緣向上橫行。逆著水流望去，黑點重疊散佈，由近而遠、搖擺串成一整列螃蟹大軍，越過河水澎湃滾滾的攔水堰堤。
牠們利用整個長夜的時間進行遷徙，減少天敵的危害和被捕食的機率。學弟告訴我：大雨會催化小螃蟹上溯的速度，也會在極短的時間之內，催熟許多迴游魚類肚子裡的卵，這是人類目前使用任何方法都無法做到的事。不知是否由遺傳密碼控制體內的荷爾蒙？惟有從觀察現象之中管窺一二。
計數完畢、關了探照燈，往上爬的小毛蟹突然更多了起來，瞬間覺得自己與小毛蟹們的距離拉近了許多。對於明亮燈光的恐懼、對於移動人影的遲疑，或許是過去經驗使然、或許源於本能。小螃蟹們是否會以某種溝通方式互相走告呢？如果不是站在這裡看學弟數毛蟹，我恐怕無由體會自己的存在，對毛蟹來說是一種威脅。
摸黑隨著學弟們走到上游，在中正大橋下的擋土牆邊上收蝦籠。光束向黑暗處探去，堤上裝置的陷阱，滿是細細的蟹腳伸出掙扎；幾天之後，牠們的背上都要塗上指甲油記號再放回河裡。也許一兩個禮拜之後，牠們都能夠回到上游的某一河段，回到母親的流域；也許在回溯的路程當中，還將不少天敵捕食的危機，而其中有些也將遭遇不測。
看著在陷阱裡面奮力掙扎的細小蟹腳，看似脆弱卻又堅韌的生命，實令人萬分動容。以我這個人類的眼光，螃蟹族群的命運並沒有每一個個體，而是一條浩浩蕩蕩的生命河流，就由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生命，前仆後繼地延續了下去。
在這個盛夏的夜晚，頭前溪的毛蟹為我上了一堂生動的尊重生命課題。

(2001-7-23) 改寫自《踏著落葉前行》「頭前溪的毛蟹」晨星出版

我要檢舉

#頭前溪#毛蟹

台長：玉山薄雪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