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工作順利嗎?"望著窗外的雨絲 將額頭貼在玻璃窗上的翌翔此刻才有一些些的喜悅
"哎呀~ 今天好可惜啊"手機那頭又傳來一陣大口吸麵的聲音 "下午我在星巴客外座遇到了一個喜歡古典音樂的媽媽 我和她聊得多愉快啊 眼看著她信用卡就要拿出來買 CD 了 結果 他老公突然打了一通電話過來 她聽完之後臉色大變 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也沒說一句就衝走了 唉~"那頭的力揚嘆了好長一聲
翌翔: "那也沒辨法啊 你推銷唱片總不能拿把刀掛在別人脖子上逼人家買吧 再說現在都晚上十點多了 想這也沒用啦 還不如回家洗個澡睡個覺"
力揚: "哎~ 你不懂啊 我已經三天沒賣出任何一張 CD 了 明天見到組長 場面真得會很難看啊~"
翌翔只在這頭沒有任何情緒的淡淡一笑
力揚好像餓虎似的又猛吞了幾口麵後說: "你明天不是就要比賽了嗎?"
"是啊"翌翔的語氣十分平淡
力揚: "加油啊 以你的功力絕對沒有問題的 我相信 明天你只要能拉出第一個音符 你的人生就會大大的改變啦 哈哈"
"或許吧"翌翔閉上眼睛 額頭在窗上貼得更緊 他沒有勇氣回頭望望那把陪他多年的提琴
力揚: "喂 那你指定曲拉什麼?"
翌翔: "一首帕格尼尼的曲子 嗯 我在軍中有拉過 你記得嗎?"
"真的嗎? 是你在海邊拉得那一首嗎?"力揚在那頭似乎笑得好甜蜜 "那一天我永遠都忘不了啊 呵呵呵"
翌翔也同時想起山洞中兩人的激情歡愉 不禁也笑了出來
力揚: "喂 這一首棒啊 你拉得時候 我整個人聽得都快飛起來了 是一首聽了就很快樂的曲子 嗯 這個好!"
翌翔微微一笑: "是啊 是一首要有快樂心境的人才拉得好的曲子"
力揚: "你大約幾點開始?"
翌翔: "我排在很後面 可能要早上十點過後了"
力揚: "那沒問題 反正你也是在台北比賽 我早上去一趟公司就去看你"
翌翔莫名的嘴角一勾: "你不用工作嗎?"
力揚: "哎唷~ 推銷東西不是工作八小時以上就能賺錢的 要能力和機運的 哈哈哈 再說 CD 我天天可以賣 你以後出了國 這輩子要能看你比賽或許只有這次了"
此言一出 兩人竟沉默了許久
力揚: "喂 好了啦 不早了 你快先睡 養足了精神明天好比賽 我還要再去衝一回"
翌翔: "這麼晚!"
力揚: "沒關係啦 我去這公司上班才沒多久 總要先精實一點 你早點睡哦 明天見 掰"
嘟 嘟 嘟 。。。。。。。
窗外的小雨打在石階上落著輕輕的清響 幾片闊葉在黑暗中沙沙起舞 把鵝黃燈光的臥房映得更加漆黑 手機在翌翔的耳旁傳著惱人的嘟聲 已經快一個月了 為了這場比賽 他被父親鎖在日日飄雨的山頭 天天只能握著冰冷的機器與力揚通話 但只要嘟聲一響 一切又回到了寂寞與空無
扣 扣 扣 翌翔的房門輕輕開起 "小翔 怎麼這麼晚了還沒睡 明天還要早起呢"莊媽媽和藹的走了進來 望著冷落一旁的琴弦 她不發一語
"哦 我正要睡了"翌翔隨意的整理一些東西
母親望著孩子冷漠的臉龐 想不出該說什麼話 她靜靜的坐在床邊: "小翔 明天就要比賽了 你好好打起精神來 別讓你爸爸失望了"
翌翔只淡淡的 嗯 了一聲 輕輕的點一點頭
莊媽媽: "這一個月來 你爸爸天天都是繃著臉不說話 有時聽你練琴後 他心情就變得很不好 他太概比你還緊張吧 唉~"
翌翔坐在母親身旁 很小聲的說: "我知道"
莊媽媽望著翌翔的臉 越看越是心疼 伸出了雙手將孩子的臉溫柔的抱在懷裡: "我知道你壓力很大 但這是一位音樂家的必經之路 你知道嗎?"她輕輕的用手拍了拍孩子的後背
"媽 "翌翔抬起頭來 想要說些什麼 望著母親的雙眼 卻說不出來
母親看著孩子的眼神輕聲的說: "你是不是想講什麼?"
翌翔垂了頭 表情與眼神不停的細微轉變 好像掙扎後將要浮起 又好像失敗後無底的墜落 當他最後雙眼泛出了異光 想要轉頭時 母親突然一手阻止: "別說!" 她的內心似乎亦激盪著翻騰情緒 好像不敢聽見任何打破平靜的話語 母親拍了拍孩子的肩膀 勉強的擠出了笑容 "無論你做什麼決定 媽都支持你"
翌翔望著母親那難以透析的面容 他此刻才發現 原來 他從來都不懂母親心裡想著什麼 父親 似乎占據了他一切的回憶 太多 太多
莊媽媽站了起來 幫翌翔關了燈 靜靜的離開了
隔日北部下著大雨 力揚雖然拿著一把雨傘 但誰叫他人高馬大 身體從腰部以下幾乎都被噴濕 他衝到會場時正巧在門口遇到翌翔的父母 莊爸爸見到力揚很高興的與他握了手: "力揚 還特地跑來看翌翔比賽啊 呵呵"
力揚在打完招呼後陽光一笑: "當然啊 好朋友那麼重要的比賽一定要來看看的 呵"
三人一邊說一邊走進觀眾席 力揚觀察到莊爸爸表情似乎不太對勁 他想要問莊媽媽是否有發生什麼事 莊媽媽一見力揚眼神飄了過來 立即握住他的手心拍了一拍 搖了搖頭 示意別問 隨後淡淡一笑 在身旁的坐椅上輕輕一拍 笑著說: "來 力揚 坐到莊媽媽身邊吧"
力揚高興的坐了下來 感覺與翌翔的家人又更近了一分
台下宣布中場休息結束 下一位比賽選手為 莊翌翔
一名年輕的評審翻了翻資料 望著觀眾席上那頂頂有名的莊爸爸 對著身旁較資深的另一位評審小聲的說: "大頭的兒子來了 難怪今年的大老們都藉故不來當評審 才抓我們來當箭靶啊"
另一位評審回道: "讓你多賺一點外快 有什麼不好?"
資淺: "別鬧了 他要是真拉得好就算了 要是出了什麼差錯 你我都裡外不是人啊"
資深: "怕什麼 一般人能讓大頭指導個一兩年就不錯了 這小子從小被特訓到大 難不成還會拉不好?"
說是這麼說 幾位評審還是把眼神偷偷瞄到那方的莊爸爸 見他臉若冰霜 真叫眾人頭皮發麻 在樂壇裡誰要是得罪了這位大頭 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那資深的評審見翌翔已站到了台上 而鋼琴伴奏也準備好了 隨即宣布開始
那鋼琴伴奏試著與翌翔眼神交會 好確定兩人的默契 不料 那小子從台下拿了把琴上來後 竟像個沒了靈魂的僵屍 對他這位關係重大的鋼琴手居然看都不看一眼 鋼琴手一直無法在眼神上取得聯繫 只好不停得盯著評審求救
幾位評審見翌翔上台竟呆若木雞 心底了嚇了一跳 只好再咳了一聲 宣布比賽開始 沒想到翌翔只是慢慢的把琴放到肩上 把弓緩緩的擺到了位置
"只要能拉出第一個音符 你的人生就會大大的改變!"翌翔的腦中從昨晚就不停迴盪著這句話 是啊 一個音符決定一個人生 多麼可怕的一個關鍵
鋼琴手見不能再托下去了 他開始運起雙手輕輕的彈出前奏的四四拍 然而 拉琴的人竟沒有動作 鋼琴手嚇了一跳 他怕是否是自己彈得太過小聲 他試著再重彈一次
翌翔的靜默讓整個大廳爆衝著窒息的冰氣 評審的冷汗無法控制得滴了下來 而鋼琴伴奏的手則在寒顫發抖 坐在上方的力揚感到情況十分不對 他望著遠方翌翔失魂的幻影 牽動著莊父抑火的雙目 和那母親嘴角抽搐的冷靜面容
突然 翌翔放下了琴弦與長弓 對著沒有目的的前方鞠了恭 "對不起"輕輕的三個字 他走下了台 全場安靜無聲
踫! 了一個聲響 莊母與力揚都嚇了一跳
那位音樂界的大老 倏地起身 椅座與椅背撞出山崩的怒火 那身影大步的走出了觀眾席 全場嘩然
這個變故太大 讓力揚不知所措 沒想到莊媽媽居然靜靜的站了起來 好像早料有此事 拍了拍力揚的肩: "力揚 幫我看看小翔 他這時最需要朋友"
"那莊爸爸他。。。"力揚指向莊父離去背影
莊媽媽笑了一下: "小翔終於長大了 只是他的爸爸距離這個階段還有條路要走"她的眼神沒有前方 喃喃自語的說著 再次拍了拍力揚的肩膀便隨莊父而離去
力揚快速的走到後台 順著人群的眼光他很快的就找到了翌翔 那方的男孩面對一扇窗口 眼神望向遠方的天空 天空 還依然下著灰雨 但一個男人的手放到他肩膀上時 他竟輕輕的笑了
"你還好吧"力揚輕輕的問
翌翔沒有回頭: "我拉了一個決定人生的音符"
站在身後的力揚很快的聽懂了這句話 右手環過男孩的後頸 緊緊的握著翌翔的右肩 靠著男孩的身旁 力揚用力的點了點頭
翌翔嘴角勾起了彎弧: "這時刻 我才能拉出帕格尼尼"
兩人相視許久 慢慢的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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