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向希望的天空
東部是台灣僅存的淨土，從空間去感覺．
志學，一個花蓮的小鎮，今天的天空依然很藍．天空飄了幾片白雲，像遠遠飛揚的那件白襯衫．漢龍從街頭那與他的單車緩緩過來．僅管已快三十歲的人了，但黝黑的皮膚，矯健的身材，外加那數十年如一日的鴨舌帽，很難讓人猜得出來他實際的年齡．我們總會在近黃昏之時看到他配著飛揚白襯衫的影子，伴著使人暈眩的陽光滑過這條街．然後，一如往常的停在這間老揚麵店．
”浦先生，下課啦！今天想吃點什麼？”店裡露出個少年的頭，手裡還拉著麵．
”咦？小偉，今天怎麼沒看到老闆？”漢龍隨手抓了個板凳，看了看店裡，就找不到平常見到他就大吼：浦老師，你好！ 的那位胖老闆．
”哦，師父他今天不知怎麼著，左手撞折了，早上還唉啊唉啊的叫呢．他現在在裡面休息．”小偉比手劃腳地說著今早的慘況，一邊講還一邊笑．
漢龍：”應該沒怎樣吧？”
小偉：”還好，但這幾天我得自己操刀了，呵呵”
漢龍：”拜託，你行啦！你盡得你師父的真傳耶！來！來！來！今天就來一碗你最行的牛肉麵，我自己在切些小菜啊！”
小偉靦腆的笑一笑，不二話的張羅那既香又辣的牛肉麵．
其實說起來，小偉這孩子是個苦命人．他在孤兒院長大的．那院裡的孩子從當他的兄姐到變成他的弟妹，一轉眼也十幾個年頭了．他十五歲那年國中剛畢業，便自己來到院長面前，說他想離開這，到外頭工作，去見見外面的世界．院長見他一直是個沉穩乖巧的孩子，還一直勸他趁年輕應再想法子繼續就學才是．但群居的鳥兒，最終也會想單飛．院長經不起他的請求，將他介紹給了楊老闆．這位胖老闆倒也古道熱腸，見這孩子勤奮乖巧，不僅把他二三十年來的麵食絕活都教給了他，工錢也常多塞了好幾百塊．小偉感激在心頭，也更努力來回報楊老闆的栽培．
小偉：浦先生，來，你的牛肉麵，燙哦！我知道你愛吃辣，今天我再幫你加辣一點，你試試看．
漢龍：我愛吃辣？我怎麼會愛吃辣，我都吃的超清淡好不好，那是來你們店裡，就感到奇怪，你和你師父煮的牛肉麵就越辣越好吃，真不知為什麼，呵．
漢龍吃了幾口，還不忘叫幾聲好吃，突然想到：”小偉，你今年不是有去考試嗎？考得好嗎？有沒有什麼想上的學校？”
停了一段時間，小偉才慢慢回答：有啊，就．．．
”浦老師，你好！哈哈哈！”楊老闆從廳裡面大搖大擺的走出來，左手包了個倒三角，但肚子還是隨腳步晃啊晃的，真不知會不會把繃帶給弄鬆了．
漢龍：喲～楊老闆怎麼撞成這德性？
楊老闆：切，這有什麼，我曾經還為了揉麵團，差點把整隻手都揉進去給你吃囉！
漢龍嗆了一口，真該死！辣的東西嗆起來是會要人命的
楊老闆：喂！喂！喂！你慢慢吃！我又沒講笑話，你嗆個什麼勁？哈哈哈！
漢龍只能一邊拿著紙巾擦著噴出來的湯汁及飆出來的眼淚，一邊手就指著楊胖子的油鼻子，”你！你！你！”的低吼．
小偉在裡頭微笑地看這常出現的場景，手上還不停的拉著麵．他的眼神有點出神，好似想著剛的問題．他的濃眉大眼常有著強烈的穿透力，有著會說故事，情緒的眼神，和點著一股混著憂鬱和毅力的英氣．但當這眼神只盯著白白的麵團時，好似，一剛美麗的故事正說給空氣聽一般．
漢龍撇見小偉那出神的臉龐，將臉轉向楊老闆，克意將聲音壓低：楊老闆
楊老闆回過神來．
漢龍：小偉今年不是有去考試嗎？有沒有希望啊？
楊老闆，轉過頭去看了看這陪了他三年的乾兒子，嘆了口氣：唉～他考上他最想讀的那間學校了．
漢龍：真的？那不是很好嗎？
楊老闆再嘆了口氣：可是他決定不去了．
漢龍有點不敢相信：為什麼？
楊老闆：那間學校太貴了，他說，他想去當兵算了，起碼不會花到錢．等退伍後再回來我店裡繼續工作．
楊老闆和漢龍都陷入了一陣沉默．
楊老闆：我不同意，為此我還罵了他一頓，說他沒出息．我跟他說，錢我來想辦法嘛，他就不要，說他要自己賺才是個男人．（又沈靜了許久）那天，他哭著回家去，你知不知道我看了心有多痛，唉～這孩子，在這三年多了，那年他來時，是個好冷的冬天．那孤兒院的院長把包得像粽子的他交給我時，我就直覺這孩子他未來一定是有前途的．你看他那雙眼，利的跟蒼鷹一樣．自從我那兒子阿昆到美國後，我就把他當乾兒子一樣．我總希望他能趕快讀個好學校，離開我這，飛到遠遠的地方，結果，現在好不容易考到好學校了，卻不去上，你說我氣不氣！
漢龍轉頭看了看這英俊挺拔的青年，一直以來他就在他身上嗅到一股很熟悉的味道．很像是他這樣軍人家庭才特有的感覺，所以常總是特別在意他的故事．
漢龍：楊老闆，小偉到底是想去哪間學校啊？
楊老闆：聽說是高雄一間叫文藻的外語學校．（漢龍的眼睛突然一亮，很快地又陷入沉思）他一直想讀外語，唉～應該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吧！可我這個大老粗，ABC都弄不清了，唉～浦老師，你說，他如果出生在有錢人家多好是吧！
漢龍笑了笑：老闆，如果他出生在有錢人家，有現在這樣的料子嗎？
楊老闆摸了摸頭有點不明白：什麼料子？
漢龍：他會是個人材，這是他成長環境賜給他的．我們都很難想像他未來會是什麼樣的．楊老闆，你說他想讀文藻啊！
楊老闆：怎麼？你有人脈啊？
漢龍：呵呵～我得先去問問．
楊老闆喜出望外：浦老師，你說真的假的！你可要好人做到底啊！幫幫這孩子啊，我老楊一定好好謝你！
漢龍：別急，別急！我都還沒眉目呢．．．
楊老闆：就這麼說定了！你當老師的比較有辦法，把他弄到學校去！我老楊一定天天煮碗牛肉麵親自送到你辦公室去！好！就這麼說定了哦！！！
橙色的雲瓣漸漸往下沉，黃昏的花蓮小鎮，有著男人的大吼，單車的滑行，和一雙望向希望天空的眼睛．
（待續）
（照片為友人所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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