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昭旭最新發表文集 這是中文系教授曾昭旭先生近期所發表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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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次曾對生命感情的本質是什麼作了一串簡要的展開。其間所使用的語言雖然是現代與通俗的，但義理的內涵其實和孟子完全一致。對「自我」（充分地說更應稱為「道德自我」）最早有充分體證的人應屬孔子，但對之最早作出理論說明的人則是孟子。我們談自我是什麼這個論題，雖然儘量使用自然語言，不離感性經驗；但早晚也得碰觸到抽象概念、學術理論，才能執簡御繁，不致囿於表相。
        我當然明白學術理論是艱澀的，不適合在副刊專欄來談，所以我才先用經驗事例作引子，再用通俗語言整理出生命感情的簡要法則，然後才過渡到孟子。希望能幫助讀者比較容易明白生命自我的核心要義。
        當然，我們要引介的孟子原文或者基本概念也不多，歸結起來，其實也只有兩對基本概念罷了！所以讀者只要稍為有點兒耐心，理解也並不困難。
        第一對概念先用現代的學術概念來表示，不妨稱為「主體性」和「道德性」。用孟子自己的用語，就是「心」和「性」。心也可以別稱為良心、良知、本心，性也可以別稱為義、仁義、仁義禮智。最後再用自然語言來解釋，心或主體性就是自我的意思；這個自我若依上一文的說法，當然是指以感情為本體的自我。性或道德性就是合理、正確的途徑或意義、價值的呈現的意思；依上一文所說，就是指感情的流向正而不邪、合理而可通。
        那麼，心與性或主體性與道德性兩者有何關係呢？孟子認為，性（道德性、意義價值之呈現）是完全由良心自由、主動、創造地發展出來的。孟子稱之為「義內」，即「仁義內在」或「價值根源在內」的意思。孟子對這點要義表達得最扼要的一句話就是：「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翻成現代語言就是：「人如果能充分發揮心靈的創造力，就能將人性本有的愛人意願與人我合一的理想實現出來；而通過這樣的自我實現，人才能體悟什麼叫普遍永恒的意義與價值。」
        這意思就如前一文所說：生命的本體是感情，感情的本質要求是自由舒暢（以上屬主體性，以下所說則屬道德性），但自由舒暢卻取決於感情流向的合理，而流向是否合理其標準卻仍要回到感情事實上是否能無阻碍地流進他人生命以實現人我合一來檢驗，而這樣在事實上憑真誠無私的心去權衡進退、揣摩分際的行動就是一種創造，乃因這完全不能靠外在的道德規範、行為模式，而只能靠一心的真誠專注才能辦到之故。
        由於道德性全從主體性創造地發展出來，而實屬人性內在的理想與意願的落實實現，所以這樣的道德性就特稱為「內在道德性」，而與源自於超越的上帝誡命或客觀的物理知識的道德規範（可稱為「外在道德性」）不同。而且這內在道德性既然是直接從主體性自我實現而呈現，所以實與主體性為一體的兩面（即自由與合理），而可以合稱為「道德主體性」或「道德自我」。
        至於孟子學的另一對基本概念，容下回再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