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櫃來的人”佔據了一代人對風櫃的想像
為此我還在網路把電影看了一遍
當然是造訪風櫃之後
我可不想再接觸風櫃人的時候套上鈕承澤、張世
事實上也沒這個機會
因為整個社區看不到那個年紀的年輕人
唯一和年輕人類接觸的短暫時光是在風櫃尾露營的時候
半夜一兩點跑來我露營涼亭聊天的幾個年輕人
我沒見到他們
但聲音是年輕人
極大可能還不是風櫃人
是騎機車夜遊到風櫃半島尾端的不知哪來的人
。
在風櫃遇到的第一批風櫃人是溫府王爺前分豬肉的歐巴桑
時逢王爺聖誕
舉行多日的廟會
也因此有機會一次網羅大量村民
一班法師在大殿誦經做法
到底算冗長 還是虔誠
只有溫王爺才知道
雖言“風櫃來的人”
風櫃洞卻不曾在電影出現過
如果是今日流行的藉電影行銷地方
海報應該在風櫃洞等潮吹才給你核銷
想像一下風櫃少年跨在洞口
被強力水柱沖到半天高
是有多麼風櫃啊
如果你站在風櫃洞上方
會發現海浪好像跟這個角度有仇
以鑽牛角尖的精神衝撞玄武岩萬萬年
終於把它沖沖缺角
再接再厲衝撞幾千年
終於把缺角沖沖了個細縫
然後浪擠壓空氣
透過細縫吹口哨、吐口水
就是今日所見的風櫃洞
。
做為官方指定景點
侯孝賢竟然沒讓風櫃洞入鏡
我覺得太不尋常
不尋常是身為觀光客的我在覺得
真正的風櫃少年是不是把風櫃洞當寶？ 就不曉得了
根據我兩個日夜觀察
沒見過風櫃中老年和風櫃兒童靠近風櫃洞
顯然他們對風櫃洞是視而不見的
就像吳哥窟的高棉人也沒在抬頭看世界遺產
所以電影沒出現風櫃洞說不定更符合風櫃少年的心境
對他們來說站牌是比風櫃洞更重要的
想到這裡不禁佩服侯孝賢對人心的洞燭
。
對於電影
我唯一有意見的是風櫃少年為什麼不是說閩南語
說國語應該是“篤行十村來的人”才對啊
對於澎湖人而言
風櫃更重要的是好釣魚
而不是那個洞
夕陽非常賣力演出
觀光客拼命拍照
當地人出來吹海風
堤防上的長椅專為聊天而設
然後音樂響起
催促阿嬤帶金孫前往廟口
晚上有歌舞表演
如果你表演欲發作 也可以向主持人報名上台演出
看了半天竟然沒有脫衣舞
地方社團的薩士風演奏多於歌舞女郎
並穿插從馬公專程而來的退休老師演唱黃梅調
我可以不介意黃梅調是因為廟方準備了一籠籠帶殼烤蚵仔
以及從馬公送來的胖老爹炸雞
搭配我自己到雜貨店買的啤酒
吃得我滿肚子蛋白質、胺基酸、牛磺酸及礦物質
最後以充滿酒精味的飽嗝為晚餐畫下句點
風櫃洞建了造型奇特的觀景涼亭
很多人都問這是飛碟還是香菇
香菇和飛碟都不接地氣啊
經過酒精和牛磺酸激活的我的腦袋
在考慮要不要在這裡搭帳篷的時候
突然領悟：「原來這靈感來自風櫃洞噴出的水柱啊。」
我最後沒選造景涼亭
怕太熱門整夜有人來驚呼
就沿著海堤走到風櫃尾漁港
有個帶窗的大涼亭
。
天亮之後
窗戶分割了漁港
竟然產生新鮮的視角
過了幾分鐘
住在旁邊的阿伯就把自己擺進畫框
看著海景
吃著早餐
阿伯顯然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
並不會看到我在這裡露營而大驚小怪
還會跟你分享小時候也常常睡外面
因為家裡悶熱
「那時候就睡在這裡，前面就是沙灘，很涼很好睡，後來蓋了這個漁港，沙灘就沒了，就沒睡外面了。」
我問他前方的島是什麼？有沒有人住？
「沒人住啦，但是卡早政府放了一大堆猴子在島上，說要保育啦，後來因為咬傷人就抓走了。」
「島上不是沒人住嗎？怎麼會咬傷人？」
「因為每天都有船送食物到島上，猴子有強有弱，搶不到的猴子就生氣去咬人。」
。
我們常說的“島民性格”總是負面的
心胸狹隘、目光如豆、執迷好鬥
羅素則有不同的見解
我非常認同：
「夕利羣島的居民都從事航海事業,他們大部分人一生中都有幾年在亞洲或非洲度過的經驗。（夕利羣島 (Scilly Isles)在英格蘭南端,是世界上有居民的最小島嶼之一）
因此他們對於中國與日本間的問題、好望角殖民地的英國荷蘭間的問題,或其他國際事件都能做聰明的討論...他們所管轄的世界誠然是狹窄的,但他們的思維與想像的世界却驚人的廣闊。
相反地,住在遼闊大陸中央的人,除非他們有足够的錢和時間做長途旅行,一般說來,他們和外國人的習俗和生活方式的接觸機會便少得多...住在俄羅斯大平原的農民就完全沒有機會接觸到非俄羅斯文物。俄羅斯習慣、俄羅斯信仰、俄羅斯宣傳限定了他們的視野。」
我在湖北、雲南、四川的農村的確常遇到縣城都沒去過的農民，頑固起來連糞坑裡的石頭都怕他。
因此
在澎湖只要你肯開口
大樹下穿拖鞋、汗衫的老頭
可能遊歷全球港口好幾回了
會跟你說南非和阿根廷的（港口）風土民情
或者
台灣每個城市每個角落他都能跟你聊
因為他在風櫃少年的年紀就跳出小島 出去闖天下了
這也是為什麼我們在風櫃看不到風櫃少年的原因
因為昨天的烤蚵仔和炸雞還在唇齒留香（沒刷牙？）
所以我和阿伯聊到溫府王爺聖誕
本以為他是虔誠的信徒
阿伯說：「熱鬧好幾天了，但是我覺得會越來越少人信。」
「因為大家受教育了，有知識了，最重要的是醫學發達了。」
醫學發達和信仰有什麼關係？
「卡早會拜神都是因為生病沒得醫，現在生病就去看醫生，已經沒人在吃香灰了。」
我印象中看過羅素談“島民性格”
以“島民性格”估狗 全是“動物森友會島民性格”
只好從書架翻找羅素短論集
再估狗“論島國特性...羅素” 卻找不到這篇文章
所以不要把網路當作唯一的資料來源
因為雞婆的大數據演算法把你圈養在同溫層 餵食有限的資訊 就像困於孤島 是新時代的“島民性格”
你可搜的範圍不僅狹隘 而且也不一定正確
既然來到風櫃 就別再盯著手機 那裡只看得到玄武岩怎麼會變噴水洞
還不如和風櫃老頭聊上兩句 好讓你跳出估狗孤島
論島國特性...羅素
居住島上的人一向都受到居住大陸的人之嚴重毀謗。而且因爲後者佔大多數,所以這 種毁謗之聲比起島上少數人的辯駁更强有力地滲透到目前的社會。
剛從夕利羣島( 海上旅行回來的我却反而支持島上人的意見,儘管他們有別的缺點,但他們絕不像一般人拿「島 國的」(「偏狹的」)來形容的樣子,我感到有爲這件事辯論的衝動。
傳統上對於居住島國的人所做的評價,是認爲他們對世界上其他地域的存在以及它的風俗習 慣比別人顯得更無知。我想這種偏見是發生於從法國革命到拿破崙戰爭,英國無法做大陸旅行的 那一段期間。的確,無論任何國家,由戰爭造成的孤立都會產生我們稱之爲「島國的」這種特性 吧。但是在和平時期,或即使在戰爭期間,如果在大陸上有同盟國,則島國的居民,尤其是小島 的居民,我相信他們比其他國民更不可能具有一般所謂的「島國特性」。
夕利羣島的居民都從事航海事業,他們大部分人一生中都有幾年在亞洲或非洲度過的經驗。
（夕利羣島 (Scilly Isles)在英格蘭南端,是世界上有居民的最小島嶼之一）
因此他們對於中國與日本間的問題、好望角殖民地的英國荷蘭間的問題,或其他國際事件都能做 聰明的討論。
他們不但具有對遙遠地方的意識,也具有對遠古時代的意識。
島上的人都知道他們的島在很久以前因爲錫的交易,最初有腓尼基人,接着有羅馬人來探險;
而通過中世紀時,這個島曾爲現在仍留有遺跡的修道院之修士所統治;他們也知道查理一世處刑後曾經在此對克倫威爾 ⊕做最後抵抗。
他們所管轄的世界誠然是狹窄的,但他們的思維與想像的世界却驚人的廣闊。
相反地,住在遼闊大陸中央的人,除非他們有足够的錢和時間做長途旅行,一般說來,他們和外國人的習俗和生活方式的接觸機會便少得多。
住在俄羅斯大平原的農民就完全沒有機會接觸到非俄羅斯文物。
俄羅斯習慣、俄羅斯信仰、俄羅斯宣傳限定了他們的視野。
也就是由於如此,俄國才制定了與世界其他地域所不同的國家制度。
在美國大陸的中央也有與此同樣的事情。美國大部分的人都認爲美國式的生活就是唯一自然的生活,而美國的統治形態是唯一自然的統治形態,因此他們覺得美國社會的弊病也只是人類本性不可避免的弊病。
這一類現象恐怕在中國大陸,不,在所有廣闊大陸的中央地區都可以發現。
因此,「島國特性」哪是島上居民的特徵,相反的,往往是廣闊內陸諸國的居民才表現這種特性。
離越遠人越掉進「島國特性」。
促進文明的進步一向都是從航海民族開始的,像腓尼基 人、希臘人、阿拉伯人、義大利人、荷蘭人、英國人以及南北戰爭前的美國人等等。
減低海洋重要性的鐵路之發明或許是近代文明衰微的根本原因。如果這是真的,那麼文明的 復興又可以靠空中交通工具的完成來實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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