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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7-22 04:27:37| 人氣1,056|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軍中人物側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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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中人物側記(下)




新兵○二九

  三班的,不知姓啥名誰,奇異的病號。
  據說他來這裡是因為地中海型貧血,但來這裡誰的身體沒毛病呢?(大概只有國手吧!國手他是因為國手所以可以服補充兵役的)他一直裝病,每次集合,班長點名,第三班班頭就得重覆地說:「二九、三三沒到。」○三三是痛風,走路一拐一拐,有目共賭,○二九真的有病嗎?大家非常懷疑。
  我對他本來沒什麼惡感,但是幾件旁的事情結合在一起,讓我不得不對他改變觀感。
  
  某一回,我大約是出完公差吧!到浴室裡面洗手。沒有香皂,只看到○二九一個人在洗澡(真涼啊)。我整隻手髒得不得了,跟他借一下香皂,他說:「我只有洗臉的。」言下之意就是不借我了,我微微一愣,心想,此人真愛乾淨啊!洗臉的香皂難道就不能借我用一下嗎?
  但我沒有多說,只說一聲謝謝,便到廁所洗手台找香皂去了。

  另外有一次,大家坐在中山室裡。他和劉文聰正好背對背,因為劉文聰背靠到他,他便說:「你靠進去一點,我很熱!」劉文聰勃然大怒,因為劉文聰已經挺直腰桿靠到盡頭了,而○二九還駝著背,顯然是他的空間比較大。
  劉文聰很討厭他,說他自私、褲襠裡沒老二。我總覺得劉文聰會在退伍後送他一個雞蛋糕。他們三班的也不喜歡他,有人說他被驗退過,有當兵恐懼症。我忽然覺得他應該當兩年兵,好好磨練磨練。

  還有一次,大家一起出公差,抄寫AB卡。範本在○二九那裡,某個公差想跟他借來看,○二九便冷冷地說:「你剛剛為什麼不好好看班長寫?」他嚇一跳!這個人怎麼這麼無禮?後來他借去看,才翻一下,○二九又說:「你是翻好了沒?」似乎這張範本已經是○二九的財產似的。

  某次要去營棧(福利社)時,我帶著小可愛(礦泉水瓶子水壺)要去集合。○二九問我:「要帶小可愛嗎?」我說:「不知道,但帶小可愛可以防無聊。」他說:「為什麼?」我說:「如果找不到人聊天,飲料又喝完了,可以喝水防無聊。」他不屑地一笑:「真是容易滿足!」

  集合時,○二九出現在隊伍裡。劉文聰忿忿地唸道:「上課啦、搬東西啦,就不舒服不能集合。去營棧的時候病就都好了喔?」
  
  ○二九引起的不只是劉文聰的不爽而已,他基本上可謂引起公憤,連最具有正義感的陳詠豐都在莒光日發言上批評他。




陳詠豐

  他是霧峰人,我在霧峰社服館集合時便照過面。他白白瘦瘦的,望之似彥傑,但沒彥傑的痞氣。我以為他是體重過輕不用當兵,後來才知道是因為貧血。
  中學在明道唸了六年,好像是和小米同屆。大學和研究所是台大電機,但他不太願意張揚,初認識時,只肯說在台北唸書,直到我認識他的第六天吧,才知道他的科系。
  見到他時,我都會跟他打個招呼,有種同鄉的情誼。不過最後幾天,我才知道他還是那種古代形容為「直言敢諫」的讀書人。

  首先是在莒光日發言時,他不知道是怎麼把話題帶到「特權」的,總之他說:「在這小小的兵營中,在這短短的十二天的役期內,還是有人要行使特權。大家都在搬東西、在集合,有人便用他的特權在逃避這些。連十二天微不足道的小痛苦都不能撐過去,這樣只會讓人看清你是個什麼樣的角色而已;就算你要用特權吧!也拜託你用在比較高明的地方。」語畢,正氣凜然地下台,全場掌聲轟然響起。志竣讚道:「不愧是台大的!」
  後來,嘉慶班長交代大家如何填AB卡,因為之前寫字公差寫卡時寫錯不少(其中很多是我搞砸的),AB卡不能修改,撕毀的AB卡約達五百元之譜,他非常火大,對我們這些兵也不太客氣。後來他問兵籍卡的某個錯誤是誰犯的,梁明暉怯怯地舉手,嘉慶問:「你哪個學校畢業的?」明暉小聲地回答:「台大。」嘉慶揶揄道:「唷!台大啊!書唸那麼多有什麼用?」詠豐聽不下去了,站起來說:「報告班長,我認為你不應該嘲笑新兵的學校。」義正辭嚴,和班長對峙了一番,但班長口才凌利,不太給他辯駁的機會,最後的結論似乎是由嘉慶班長這麼下的:「我就是惡劣!」

  過了一會兒,嘉慶氣比較消時,說他卡沒填好時,會被上級的阿姨臭罵一個多小時,他會火大也是因為如此。

  後來某個新兵在報告時,說某某公差如何。嘉慶說:「公差是你在叫的嗎?班長才可以叫公差,你跟人家同梯也叫人家公差?(言下之意是覺得公差二字帶著貶意)喂!正義之士,你為什麼不站起來指正他?」接下來我也不知道班長是在揶揄還是道歉,他說:「我剛剛想一想,的確是我不對,我不應該辱罵你們的學校。不過真要計較的話,你剛剛已經犯了陸海空軍刑法的公然犯上罪,我不想跟你計較,不然你會很麻煩。」




梁明暉

  我一直不確定他是第幾班,總之是○六多的就是了。台中一中小我兩屆的學弟,大學唸台大,參加服務性社團(慈什麼社來著),研究所剛考上清華。吃素,全連和我是唯二的吃素的兵。
  總覺得他看起來很面熟,但不知道在哪裡見過。這幾天我和他可謂最熟,但反而沒有特殊的事情可記。
  要記的話,姑且記一事吧!他問我一個字怎麼唸,那個字是道德經裡頭的,應是顯字的異寫。我問他為什麼在讀道德經,他說他在背經,他參加他們社團舉辦的背經活動,包括四書五經以及一些佛道的經典。
  哇!哇哇!




鄭元孝

  鄭元孝,六十五年次,我妹在雲科大的家族學長,他在大甲高中實習,指導老師就是佳慧。上次和佳慧班旅時,阿孝老師也有去,但他把頭髮理短後我認不出來了(感恩他,他竟然認得出我)。說真的,他把長髮剃掉後看起來變幼齒了,一點也不像六十五年次的人。他旁邊的人一得知他的真實年紀,都嚇一跳,阿孝老師說:「回去之後,我就知道我該剪什麼頭了。」
  回家後,我告訴我妹我遇到鄭元孝。後來我妹去了一趟斗六又回來,告訴我說:「史努比要我『不要』告訴你:你剪光頭的樣子很老!」我說誰是史努比?我妹說:「鄭元孝啊!」
  耶!原來他叫史努比!




急救士

  急救士,我給某個教官暫時起的外號,他是衛生連的士官還是軍官吧!給我們上過包紮和搬運的課。聲音奇小,講起話來似口含魯蛋,不清不楚的,又不喜歡用麥克風。第一次上課時,我們舉手反應說聽不到,他會拿起麥克風,講了一會兒又放下麥克風不用了。久了,覺得他好像沒什麼誠意要教我們,我們也就懶得聽課了。
  那一堂課教的是包紮,我很慶幸我沒被點名上去示範。

  我們的「室內課」大多是在室外上的。有時在連外面的樹蔭下,有時候到步二連、步三連外面的小樹林下。急救士的課都是在我們連外面上的,他上課會說「後面聽不清楚、看不清楚的可以到前面來。」但是到前面去,一來很熱,二來圍在一起也不見得看得更清楚,三來大家也不是真心想學東西,所以有時還會做做樣子去前面聽,有時就坐在原地不動了。我會在這個時候寫詩,工教系那位會在這個時候畫畫。

  我們課是和步一連一起上的,他在最後一次上搬運傷患課的時候發飆了,他頗氣憤於沒人在聽他的課,大家睡覺的睡覺、聊天的聊天、做自己的事的做自己的事,他說一樣是補充兵,步二連、步三連上課時比我們認真,這些急救技術是他自己掏腰包去外面學習的,過年放假時,他有一半以上的時間在學急救,花了很多學費,他相信他的實力是很了不起的,只差沒有考到執照而已。如果考上執照,他講課的鐘點費會比現在更多。他的行情目前是兩千五,這回大概是出任務幫我們講課吧!卻被我們糟蹋,他感到很不值。他一邊氣憤地發牢騷,一邊還是用他細小的聲音含著魯蛋在唸。而且幾乎都對著步一連在講,我們兵器連彷彿不存在似的。他還說如果我們想要打混就好的話,那下午的課就看影片好了,他何必來上課呢?
  後來下午大家就在中山室裡看電影了,急救士氣得不想來上課。不過好像沒有人覺得損失或覺得對不起他,真是可憐的教官。




賽車手

  上運輸課程的教官。二等士官長。他說他不知道要怎麼在三個小時內教我們他兩年學的東西,而且這些東西我們也用不到。
  他只講一些概念,然後開放問問題,不少兵很配合,問了一些好發揮的問題,讓他講得很有興味。後來不知不覺得講到車的保養上,他談起他的養車經,整個人的精神都來了。他非常愛車,談得頭頭是道,幾個有在開車的兵也聽得很有興味。我大約記得他說不要改裝車,車子一改裝一定不可能只改裝一個部分,改了引擎就要改水箱還是什麼的,速度似乎變快了,可是變得不容易保養。他說他一萬公里保養一次,能在開到九千公里時還能飆出一百八的時速,就是靠保養之功。有人把車改裝成三秒內從時速零加到一百,那樣的水箱是要加冰塊的,而且非常危險。他花很多錢在車子的裝潢設備上,使得車子著質感看起來超過它的價位。
  他的課我還聽得滿有興味的,雖然我不懂車;不過應該也有人受不了他談起車來的自負模樣吧!有一次某個兵問班長下午上什麼課,班長說:「賽車手的課。」聽起來好像很無奈的樣子。




土木系的教官

  某個科技大學還是技術學院土木系畢業的,上的課大概和築路有關吧,不過他非常識趣,開宗明義地說我們都是十二天就要退伍的人,所以跟我們「話唬爛」就好,不講課了。他還問一問有誰是土木系畢業的,幾個人舉手之後,再一問,不乏國立大學的碩士,他就說:「啊!我沒有資格教你們!我們還是話唬爛吧!」
  然後就把話題轉到兩性的去了,而且常用土木的術語在雙關,大家笑得很厲害。可惜我大多記不住了,只記得一個「用最小摩擦面積換取最大友誼」的黃色笑話。
  他還有句名言:「希望我們彼此不要留下印象。」這句話很精準地說到我的心情。雖然很多人都說當兵是來交朋友的,但我有種不想交朋友的感覺,我第一次在出門之前就感到交新朋友的疲憊。十二天,聽起來像個營隊,有緣就交往吧!無緣也不必刻意經營。那個教官說,留下印象大概就是因為沒好事,才會留下印象。比如我們問楊排印象最深的一梯兵時,他説的就是他最頭痛的一梯兵。




楊文超

  排長,六十八年次。大家叫他楊排,不過喊他「楊排」得用一種奇怪的腔調,「Young Pai」,聽起來像在唸英文。他年紀小我兩歲,比大部分的兵大一歲(連上以六十九年次的最多),但卻常叫我們小朋友;不過他有那個氣勢,會讓人家誤以為他是個五年級的大哥哥。很親切,常常笑笑的,不知道還以為他是輔導長。
  曾有人問他帶過印象最深的一梯兵,他想一想說是某某梯,然後出乎大家意料的,他說的不是那梯兵給他多溫暖多窩心的感覺,而是那梯兵很令他頭痛。忘了是新兵還是補充兵,總之在放結訓假前幾小時吧,有個兵的未婚妻跟他提分手,那個兵哭得唏哩嘩啦,楊排一直安慰。還沒安慰完,又傳來新兵打架的意外,楊排趕快去處理。原來是有一個兵在做操集合時,和另一個兵有擦撞,兩方起了磨擦,其中一方帶了兩個人去揍他,要被揍的想先下手為強,差點拿鋼盔朝人砸下去!後來主事者判直接驗退。楊排說到這裡還有點氣忿:「真是便宜他了,應該先關五天禁閉再驗退才對。」


其他

  台師大工校系某新兵,小我一歲左右,在某高職任教,意外地認識,但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喜歡畫畫,上課無聊時曾看他即景素描過。我曾和他提到佳慧,不過沒和他提到佳慧三任男朋友有兩任是工教系的。有一次我開玩笑地說:「我最恨工教系了!」輾轉傳到他耳裡,害我頗費一番口舌解釋說不是衝著他。

  張旭鋒,和我學生張旭豐的名字同音。新兵○○四,頗幽默的一個人。浙江人,祖父住在一江山,民國四十四年隨舟山守軍撤退來台,是個漁民。所謂天高皇帝遠,他看到他祖父的照片都是綁清朝辮子的,不知那是民國幾年時的照片。

  班頭林銘雄,瘦瘦高高的,跟他打招呼時他竟然會靦腆!當過海軍陸戰隊,新兵訓練結束前幾天被驗退,後來成了補充兵。他說海陸吃的比補充兵好很多,三餐常有雞腿,還有夜宵,可以選擇吃與不吃。因為海陸很操,所以吃得就變得很好。他說到這裡,轉身對新兵○一四說:「你去當海陸吧!」

  李順交,我和他不認識。他是健美國手,渾身肌肉,和呂明賜一樣屬於人壯但聲音細的那種。曾在幾次一干人眾的慫恿之下露過肌肉。有一次莒光日,在連長的命令之下,他上台表演健美給我們看。每次看到他,他總是在回答鄰兵「如何鍛鍊肌肉」的問題。

  王俊凱,某班班長。長得像葉駿弘。還算機車,娃娃臉。讓我不禁疑惑:為什麼機車的班長都是那些看起來比較瘦小的?

台長: 東城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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