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來走去,不時盯著時鐘,時間怎麼走得這樣慢,好希望我的「驚喜」趕快被發現。終於,有孩子進來了,咦?怎麼只有一個?不會吧,最近學校陸續舉辦月考,好多孩子都缺席,難道……。
看玩笑地問韋閎,如果今天只有我們兩個一起上課,好不好啊?為了為自己、為別人築起一道安全防護牆,從上星期六開始,創作坊要求全部的孩子戴上口罩,雖然看不見表情,這孩子卻透過驚慌的眼睛,劇烈的搖頭,明確地表示他的感覺,真是傷我的心啊!不過今天他最大,我就不跟他計較了。
「韋閎啊!你知不知道今天有人生日啊?」這孩子還遲疑了一下,才緩慢地點了點頭,他茫然的眼神,一時真叫我懷疑,是不是資料填錯了,再追問「是誰啊?」這個害羞的小男生,才小小聲地應了聲「我」,才放下了一顆心。
這時彥綱進來了,敏銳的他眼睛立刻掃到白板上的「禮物」──醒目的超級巨大草莓蛋糕,立即問:「是誰生日啊?」「你猜啊?」邊說還邊暗示地看了一眼在座的另外一位,他立刻「喔~」意會過來。交談過程中,華君、建安、仕駿陸陸續續進來了,再看了一眼時鐘,已經過了十五分,想來這五個就是全部了,只好集中在一組,而另外一組空蕩蕩的,真覺得有些冷清啊!
常常要求孩子們要緊密連結,今天難得地遇上韋閎生日,當然要好好把握,創造共同記憶,請小朋友想想看要如何幫壽星慶生。反應快的彥綱第一個舉手,要祝他生日快樂,這簡單,立刻讓他付諸實行。接下來,回應的只有一片沉默(不過他們三個真的有認真在思考,個個皺著眉頭苦思),這下太好了,因為他們沒有方案,當然是我提囉!
每年生日我們都會收到很多人祝福自己生日快樂,這是比較常見的方式,現在既然在作文班,我們總是要強調「不一樣」,所以慶生方式當然也要很特別,而且要跟我們的學習有關係,所以老師希望等一下你們每個人能夠從《司空圖詩品選》裡挑一句詩,祝福他,並且要說出理由。例如可以祝福他「橫絕太空」,將來長大可以成為一個太空人,探索外太空;「真體內充」,體內充滿力量,健健康康;「幽鳥相逐」,可以和小鳥兒開心地追來追去……,隨著我越講越多,孩子們哀嚎的聲音越來越大,甚至開始出現小聲地抱怨,「……會被講走……」因為他們知道,「講過的不能講」,基於害怕引起「公憤」的考量下,我終於收了口。
準備時間一分鐘,……還剩三十秒,連向來沈著的建安也忍不住開口:「一分鐘有六十秒,有這麼快嗎?」「有啊!現在只剩十秒!」可想而知,接著又是哀聲連連……
彥綱先說:「我祝韋閎『如礦出金』,有用不完的錢!」哇!這樣等於擁有一個聚寶盆,金錢永遠源源不絕,真好!雙眼總是像雷達掃瞄,蒐集線索,做下客觀判斷的彥綱,送的禮物真是直接又實際啊!
害羞的華君睜著一雙亮亮的眼睛,緩緩地說出她的祝福:「我祝韋閎『白雲初晴』,天天快樂!」好精彩的意象捕捉,每天擁有晴天般的好心情,真棒!尤其剛來創作坊的華君,可是媽媽一再交代,她到陌生環境會緊張、害怕,所以一定要安排坐在老師旁邊的孩子,更希望這句詩也伴著她一路成長,快樂地度過每一個人生階段。
令我意外的是,才剛升上二年級的仕駿(這是我最擔心的孩子,那一雙靈活的眼睛總是骨祿祿地轉啊轉,我要跟電風扇、跟同學、跟白板……,跟好多好多會動的,會發出聲音的所有一切爭寵,要使出渾身解數,甚至直接檔在前面,才能攫取他全部的注意力,於是他常常在「狀況外」)選的是「眠琴綠陰」,祝福韋閎可以在大樹底下睡好覺。陽光透過葉子縫隙,輕輕地灑了下來,還有琴聲陪伴,我想韋閎擁抱的一定是好夢吧!仕駿表現得就如同在作文裡寫的:「……他已經進入狀況了!」我想我今天的夢也會是甜甜的。
壓軸的是建安,他要講的,剛好被彥綱講走,只好重新準備,變成最後一個發表。一聽到「乘之愈往」,忍不住豎起耳朵,好奇著二年級的他,會如何詮釋,「遇到困難勇往直前」,好貼近詩意,這孩子怎麼這麼厲害!而且這不是在說他自己嗎?他可是說「我小時候就什麼都不怕」,看見小小年紀的他,選的「禮物」剛好和彥綱撞「詩」,只淡淡地說:「被講走了」,接著又專注地沉入《詩品》的世界,一副「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模樣,我相信他說的是真的。
最後這場「慶生宴」,在韋閎上台「吹」蠟燭的儀式之後結束了,我卻覺得,壽星好像是我耶,因為我收到了一份最棒的禮物──「孩子長大了!」可以在這樣短暫的時間做選擇,完整表達自己的想法,所以──這表示我可以再嘗試更高難度的挑戰,激發出孩子更大的潛力囉!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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