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自古以來,便已存在。
他穿著黑色的夜行衣,縱著輕功,在房舍之間遊走。
他是一個聖上說誰該殺便馬上殺的御用殺手。
一眨眼,一個劍步,像蝴蝶落在花朵上又飛開,輕輕地奪走了生命,靜靜地消失在月光之下。
他叫做,冷劍鷹,大唐時代,夜殺堡的第一殺手,幫助太宗,殺了眾多奸臣。
他在最後一次進行暗殺任務時,不幸被目標施了仙術,送到了遙遠的年代……
他會永遠記得那個人的名字。
「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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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眼奪目的光芒,終於消失。
冷劍鷹佇立在冷清的道路上,環顧四周,看著月老所幹的好事。
他盼著眼前,奇異的四方形物體,四顆黑色車輪,不需要馬卻能跑得比馬還快,他深深的不解。
他再抬頭一看,頭頂上高掛的煤油燈,延綿著官道,遠遠排序而去。
「該死的月老!」他咒罵著,他被傳送到了不知名的時代,但他很確定,這裡絕對是唐朝以後的時代。
他用奇怪的眼神看著路過的旅人,還騎著奇怪的鐵馬,又穿著奇異的黃色服裝,奇怪地看著自己。
他心想:「不對,我的服裝絕對不合這個時代,我怎能用奇異的眼神去看他們?」
而且,他還穿著夜行衣呢!
冷劍鷹左右一看,一個轉身,盼到了身後,那是個小懸崖,懸崖下有個小叢林。
他直接跳了下去,避開那些人的視線。
上頭的人,傳出了尖叫聲,對冷劍鷹的跳崖行為感到驚訝。
他,依然,破著樹叢,往這懸崖下的一間泛著燈光的住家,尋求幫助。
如果不得幫助,他只好以死相逼了。
他破開了透明的窗,這透明的窗,劃破了他的拳頭。
而裡頭,是一名女子,她端著茶杯,錯愕地看著窗戶外的黑衣男子。
出乎冷劍鷹的預想,那女子應該會尖叫,然後拔刀或劍。
或是求饒。
但那女子並沒有,甚是很平常地看著冷劍鷹。
「有人委託你,來殺我?」女子不解地說著,輕輕地在茶杯上吻下了一口,用疑惑的眼神看著他。
「姑娘怎知道是殺手?」冷劍鷹站直了身子,看了自己的拳頭,便用舌頭舔了傷口。
「咦?」女子放下了茶杯,微笑道:「你穿成這樣,難道不是殺手,是演員嗎?呵呵!」
「演員?」冷劍鷹抬頭看了女子一眼。
為何她不恐懼?
冷劍鷹眼角的餘光看到了她閨房的牆壁,掛滿了人皮面具。
他苦笑了,老天待他不薄,把他交給這時代的同行,看來,他在這時代有望繼續生存下去。
「看來,姑娘也是個殺手。」冷劍鷹拱手行禮,道。
「是啊!看來你進錯房間了,殺手界裡,我沒見過你呢,先坐一下吧!我給你倒杯咖啡、還是茶呢?」
「茶。」冷劍鷹點點頭,道:「但,咖啡是何物,吃的嗎?」
「……」女子的笑容垮了下來,道:「你怎麼搞的?」
他乾笑一陣,道:「姑娘,實在抱歉,這說來話長,我必悉數告知,請給我壺茶,解解苦悶吧!」
不過數眨眼之間,女子又掛起了笑容,那是充滿趣味的笑容,柔道:「公子,請坐。」
「多謝姑娘!」
******
「唐朝,真是遙遠的時代。」劉碧玉推著嘴唇,若有所思地說著。
冷劍鷹喝了口茶,道:「姑娘的面具,還是脫下吧!這會礙到姑娘的氣,面有四穴,乃是氣通暢的大門。」
「甚是,會影響到姑娘的美貌。」
「傻了傻了,冷公子,我可不像你們古代人,還談什麼真氣、打坐運功,我只是個普通人。」劉碧玉微笑道。
「那姑娘如何殺人?」他好奇地道。
「你看。」劉碧玉指著牆壁,那一張張的人皮面具,道:「那每張面具,都代表著一個人的死。」
「如何殺人?」他不解地道。
「這又說來話長了不是嗎?公子,你們用刀槍劍暗器,我用的,是愛情。」
「愛情,如何殺?」
「當我接下了委託,就開始展開行動,讓目標愛上我,然後,我再用各種簡單的,連普通人都辦得到的手段,將目標殺死。」
劉碧玉淡淡地說,將手上的杯子,輕敲了桌腳,使之碎裂,淡笑道:「就像這只杯子,它是生活不可或缺的傢伙,敲碎之後,就是我曾經殺過
人的工具。」
「難道,目標柔弱不堪?完全不知姑娘要殺他?」
「我,跟目標擁抱時,在他的脖子上,用力地劃了一下,任務完成。」
「照姑娘所說,姑娘可真是狠心的殺手。」他說。
「多謝唐代第一殺手的誇獎,這可真是小女子的驕傲了。」
「妳,一定愛上過目標。」他淡淡地說。
「是的。」她敲了敲自己的指尖,道:「你呢,怎麼殺?」
「直接,殺!天下之大,太宗不得殺之外,國師、李將軍……」
「鮮有敵手!」
語畢,冷劍鷹站起了身子,拱手道:「姑娘,在下有一個要求。」
「嗯,什麼要求?」
「讓我住上一晚,明日,我這就走。」
「你想走去哪啊?冷公子,這裡,可不是唐朝,你待在我這,我可以教你如何在這裡生活。」
「萬萬不可,承蒙不起。」
「哪不可?我可不是讓你免費住免費學,你賺了些錢作為學費給我即可,我這有很多適合你的工作,留下來吧!」
忽然,劉碧玉眼神變得有些銳利,但銳利中卻帶著柔情。
「我很想看看,第一高手是怎麼殺人的。」
冷劍鷹明白眼前的姑娘,心境之高,略有高手姿色。
「姑娘,此話當真?」
這時,劉碧玉綻開了笑容,道:「歡迎來到這可愛的小島,台灣,你那時代的,琉球。」
「琉球!」
冷劍鷹震驚了。
那可是傳說中的,仙島啊!
「你說面具,會影響到美貌嗎?」劉碧玉好奇地看著冷劍鷹。
「是的,姑娘的面貌,遠比面具來得美多了,別摧毀的好。」冷劍鷹誠懇地說著。
「真是的,原來你看得到。」劉碧玉用纖細的手指,在臉緣摳弄著,笑道:「那我戴著也沒什麼意義了。」
那是一張,只能用驚為天人來形容的豔麗。
「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多謝。」
西元二零零九年,四月十五日晚,微雨。
兩名不同時代的絕頂殺手,在仰德大道下的某間小住宅,相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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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
她幫他買好了服裝,並教他要配合潮流穿搭。
「這服裝……」冷劍鷹舉著白色的衣服,道:「這怎麼穿?」另一手舉著深藍色的長褲:「該不會平常都穿這個?」
「這就是現代的服裝,那叫做襯衫、這叫做牛仔褲。」劉碧玉指了指,道:「就從開口直接套頭,套腳即可。」
「記得,那件小褲褲,要穿在裡面哦!」
「……」冷劍鷹沉默了會兒,道:「有沒有唐朝的服裝?」
「神經病才在路上穿唐裝走來走去,你認命點,真是個任性的古代殺手!」劉碧玉笑著。
「可是,我真的不會穿……」
「你就穿穿看嘛!難道,還要我幫你穿嗎?」
「那……姑娘,勞請轉身。」
「害羞咧!」劉碧玉轉過了身子,訕笑道:「男人的全身上下,我都見過了,真是的……我轉過身啦!」
冷劍鷹將黑色的夜行衣悉數解下,然而,劉碧玉卻悄悄的轉過了頭,偷看了冷劍鷹。
她,嚇呆了。
他寬而結實的背,數條深深的刀疤,狠狠的劃下。
「好MAN……」劉碧玉趕緊轉過了頭,心中,真是滋味,臉頰,泛起了紅。
劉碧玉搖了搖頭,甩了紅顏,暗罵自己:「都三十歲的人了,還耍什麼純情女孩?」
可是,他真的很帥耶!
「好了。」冷劍鷹拉了拉褲子,道:「這麼穿,一點也不好看。」
他將球鞋穿上,用硬硬的鞋尖刺了刺地板,倒是安慰自己地笑道:「這鞋子穿起來還真舒服,倒是不錯。」
「你穿得習慣就好。」劉碧玉轉回了身子,替冷劍鷹整了整衣服,道:「剩下那頭長髮了。」
「什麼?」冷劍鷹覺得不妙。
「剪掉。」劉碧玉像個小孩子一樣地笑著。
「不行!」
「剪掉剪掉~~」劉碧玉拿起了剪刀,輕夾了兩次,發出清脆的喀嚓聲,笑容仍在,但是變得陰險了。
「萬萬不可,服裝是我最大寬限,這頭長髮,說什麼都不可以剪!」冷劍鷹急忙退到牆邊,道:「別亂來!」
「好啦!」劉碧玉將剪刀放下,拿起了梳子,道:「坐著,綁長辮子,總行了吧?」
綁辮子,冷劍鷹倒是可以接受。
「披頭散髮的,真不好看。」劉碧玉溫柔地替冷劍鷹梳著長髮,然後用那纖細的手指,將頭髮仔細地交纏在一起。
而,冷劍鷹則是靜靜地閉上了眼,道:「劉姑娘,適合我的工作,今晚可以執行嗎?」
「隨時可以,有很多委託都囤積著呢!」
「那麼,今夜,我總該還給姑娘銀兩。」冷劍鷹淡淡地說。
「傻蛋,你這樣冒然去殺,會被警察輕鬆抓走的。」
「警察?類似官府的人嗎?」
「是啊!」劉碧玉淡笑地說:「而且,比你們哪個時代更加聰明,而且,他們手上有個超厲害的武器哦!」
「如何厲害?」
「速度快到連眼睛都看不到的暗器,發射器叫做手槍,暗器叫做子彈。」
「有多快?」
「跟你聽到我的聲音一樣快。」
「不懂。」
「綁好了!好費神啊!」劉碧玉拍了拍冷劍鷹的長辮子,笑道:「你想看看子彈究竟有多快嗎?」
「好,但姑娘可有官府的兵器?」
「就是這個了,這叫做手槍。」劉碧玉從櫃子取出了一把裝有消音器的手槍,對著牆壁,道:「我要開槍了喔!」
「逼!」
冷劍鷹沉默了會兒,看著牆上深深的彈孔,搖頭道:「我看得到一條線,但閃不掉,而且那一定穿入體內。」
「呵!所以,在這時代,殺人,也是要有技術的,要知道怎樣不被警察發現,我會好好教你的,你可別急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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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碧玉戴上了面具,帶著冷劍鷹,前往頂好超市。
她要教他怎樣買食物,以及生活所需。
「買菜不是女人家做的事情嗎?幹嘛帶我來?」冷劍鷹不悅地說。
「什麼跟什麼,是男人也要懂買菜!大男人主義喔?」劉碧玉拉著冷劍鷹的手,道:「走啦!」
「男女授受不親,我會跟著妳走。」冷劍鷹將手甩開,輕嘆了口氣,道:「這時代的女人究竟是……」
「你太保守啦!」劉碧玉微笑著,在他耳邊輕聲說:「現在啊!男女睡在一起都不怎樣呢!」
劉碧玉撒了大半個謊,嚇得冷劍鷹嘴角都不住顫抖。
「還是不行,我覺得這樣還是比較好。」冷劍鷹保持冷靜地說著。
「哼,隨便你,你喜歡睡地板就好,床軟軟的等你來睡喔!」
劉碧玉拍了拍冷劍鷹的肩膀,笑道:「進去吧!別撞到門了,它會自動打開。」
進了超市的冷劍鷹,就好像進了一個大寶庫,見到什麼,就要把玩一陣子,而劉碧玉則是在一旁,耐心地解說著。
就好像媽媽帶小孩一樣。
「這叫做時鐘,短的是時針,長的是分針,那動超快的,是秒針。」
冷劍鷹緩緩點頭,劉碧玉又道:「時針從一個數字移到下一個數字,是一小時,也就是半個時辰……」
劉碧玉浠哩嘩啦的講解了時間觀念,搞得冷劍鷹一頭霧水的。
「還是時辰好用。」
「身為現代殺手,分秒必爭。」劉碧玉小聲地說著。
「喔喔!那我買回去研究研究。」冷劍鷹摸索著,按到了一個鈕,突然,汪汪汪狗叫聲響徹了頂好。
再來,就是冷劍鷹的一個拳頭,輕鬆制止了狗叫聲。
結帳後,劉碧玉的購物袋裡,放著生鮮、罐頭、麵包、飲料、水果,以及一台破碎的鬧鐘。
「結果我們買了兩個時辰,天啊……」劉碧玉拖著疲累的身心在煮著飯,對著廚房外那位看著電視的男人無奈地說著。
但她,覺得很開心,小聲地說:「真像同居的小倆口。」
「什麼同居小兩狗?不懂。」
「噗……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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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小巷。
她,只是單純的想出來走走散散心,就順便教他哪些是殺人前要注意的小傢伙。
反正,他就是一個夜間的索命鬼,那麼,就好好讓他在夜行中安全的過關。
「你看,那個東西,就是攝影機了。」劉碧玉指著陰暗的角落上,掛著的機器。
「妳說,那個東西可以把我的行蹤記錄下來,然後作為證據?」冷劍鷹不解地看著那個叫做攝影機的白色方形體。
「還有看不到的呢,猶如針細的,不過是在有錢人家裡才會出現。」劉碧玉說。
「如果我穿夜行衣,戴上了面具,那有差別嗎?」
劉碧玉搖頭。
「那就沒差了。」冷劍鷹懶得花那麼多時間去記不需要的事情。
「我們很少在穿夜行衣了,多麼沒格調。」劉碧玉嘟著嘴,道。
「殺人,也要講究格調嗎?」
「還要有藝術呢!」
冷劍鷹抓了抓頭,渾然不解地跟著劉碧玉,走在無人的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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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幫他辦了戶頭,因為,這個時代沒有他存在的位置,所以沒有身分證可以辦戶頭。
「你的戶頭搞定囉!」
劉碧玉拿著金色的卡片,在冷劍鷹的面前晃了一圈,收在腦袋旁邊,微笑道:「以前叫做錢莊,現在叫做銀行,就是……放錢的地方。」
「喔喔!」冷劍鷹快手奪卡,劉碧玉還在晃著手,認真地道:「這卡片會記錄你所擁有的錢,很方便的……咦?怎在你手上?啊……」
劉碧玉現在才發現卡片早就被奪去了,在一旁咬牙切齒。
「只要殺了人,委託人就會將錢放入我的卡片裡?」
「嗯嗯!」劉碧玉見冷劍鷹懂得很快,開心地點著頭。
「這張卡……放得下錢?」冷劍鷹橫看著信用卡,笑道:「劉姑娘,這只能塞牙縫吧?別唬我了。」
「……」劉碧玉險些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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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教他怎麼接委託,開始著手接單。
「應該可以了,來,這是接委託的手續。」
劉碧玉敲擊著鍵盤,將畫面給冷劍鷹看過,道:「這就是委託內容。」
「我看不太懂,碧玉唸給我聽好嗎?」冷劍鷹搖頭道。
「嗯,聽好了。」
「殺手血玫瑰,當你按下Enter時,就代表與編號125委託人建立委託。」
劉碧玉指著念著。
「按了會怎樣嗎?」冷劍鷹點點頭,問。
「就一定要殺人。」劉碧玉嚴肅地說。
「按吧。」
「真乾脆!」劉碧玉的食指,直直的敲入了鍵盤上的enter。
「記得,你在外面叫做血玫瑰,千萬別讓別人知道自己的真名喔!」劉碧玉說。
「嗯,我會記得妳教我的手法。」
「那其實是我師父的手法,不過,她在一九九零年時,就自殺了。」
「為什麼自殺?」
「那是她私底下的風格,是殺不珍惜幸福的人,但是她卻接到了單,殺了她的摯愛,所以連自己也殺了。」
語畢,劉碧玉輕嘆了口氣,道:「所以,你千萬別學她,別學她殺不珍惜幸福的人,好嗎?」
「妳怕我連妳也殺嗎?」冷劍鷹看著劉碧玉,問。
「嗯。」劉碧玉很乾脆的點頭,又搖頭說:「若真要殺,這世上每個人都曾不珍惜幸福過,殺不完的。」
「嗯,我明白了。」
「資料出來了,十二月六日中午十二點整,公館捷運站外,帶著穿國小制服的小男孩,穿西裝男人。」
「今天是十一月三十日。」冷劍鷹閉著眼睛,說。
「答對了,那天,你一定要去赴約喔!會搭捷運了嗎?」
「會。」
「這幾天,我教你念注音好了,然後再學看國字,學著自己看中文囉!」
劉碧玉柔柔地說著。
******
二零零九年,十二月六日,晴。
冷劍鷹提早了一個時辰,也就是兩小時,在赴約地點等候。
他抱胸等著,順便看著忙碌的人們,一看,就是兩個小時,不少女子前來要電話,但他都是拒絕了。
他只知道自己要等的,是帶著小孩的男人,而不是濃妝豔抹的風塵女子。
他漸漸的融入了現代社會,連說話的語氣,都快要融入了現代的風格。
冷劍鷹微瞇著演,看到了一個穿西裝的男人,打開了車門,讓穿著卡其色制服的小男孩出了車,並且牽了他,走向捷運站裡。
「先生,是我。」
冷劍鷹遞出了用原子筆寫好戶頭的白紙,那是劉碧玉寫的字。
「嗯。」男人接過了手,拿出了一份文件,道:「一千萬,文件在這。」
語畢,便走了。
非常老練的委託人,開口咬價,丟了文件走人。
「價格很合理,對你而言,殺這個人還勞不到第一高手出動呢!編號125太小看你了。」劉碧玉看著文件,淡淡地笑著。
「一千萬好像蠻多的。」
「呿,才不只!光是目標的保險金,就不止五千萬了,這委託人還真是……叫做自找麻煩吧?」
劉碧玉搖了搖頭,繼續看著文件,才道:「嗯……他有對策,不管他了,收錢殺人就是我們的工作,不是嗎?」
冷劍鷹緩緩點頭,的確,這殺手的程序。
亙古不變。
「那我,去殺了。」
「你,真的知道在哪裡嗎?」劉碧玉站起了身,拉了拉冷劍鷹的衣服,憂心道:「我實在不放心,如果大意錯了一步,你就慘了。」
「玉,在這等我回來。」冷劍鷹說完,便轉身離去。
「你叫我什麼?」劉碧玉反而不想讓他走,拉住了他的手。
「玉。」冷劍鷹重複了一遍。
劉碧玉一個激動,在冷劍鷹的臉頰上,親吻了一下。
「鷹,我在這等你回來,別讓我等太久,若覺得失手,就全身而退,日後還有機會的。」
劉碧玉抱著冷劍鷹的手臂。
她實在放不下心,不知道是她多慮了,還是,她根本不想他去殺人。
「嗯。」冷劍鷹轉身離開,不再多留。
滑落了的手臂,滑落了她的心。
劉碧玉趴在電腦桌上,想著冷劍鷹,手指,輕敲著鍵盤,卻,不小心敲到了enter。
「確認委託,十二月七日,大安森林公園……」
「該死!什麼時候彈出了委託?」
她慌了,因為她不想殺人。
因為她心中有了一個男人,一個很特殊的,讓她很有安全感的男人。
可是,她要殺一個人,就是好幾個月,還要愛上目標或讓目標愛上,這兩個非常有可能一起發生。
但她,可沒臉回去見冷劍鷹這極保守的男人。
******
這夜,冷劍鷹在花店關門之前,買了十三朵白玫瑰包成花束,前往目標的住戶。
他,對血玫瑰這個人的身世沒什麼興趣,反倒是她的風格與藝術,讓他十足好奇。
「這世代的人,居然有人有這種膽量用近乎於凌遲的手段殺人?」
冷劍鷹站在樹上想著等會兒要怎麼完美地複製這個手法,他看著守衛打著呵欠,舉著手電筒隨意搖晃亂照後就回到守衛室看電視了。
「失敗的守衛,也省得我花費心思潛入。」冷劍鷹冷笑著。
目標,是一名女性,至於委託人為何要殺,目標名叫什麼他自己也記不得,更別問目標要死的理由。
冷劍鷹只記得長相,這才是真正殺手所應有的基本規則。
不過,現代殺手喜歡雞婆當作看故事,就隨他們而去吧!不礙事就好。
冷劍鷹跳過了另外一顆樹,直接到了四樓的陽台。
他緊貼著牆壁,悄悄地看著落地窗另一邊的光景。
是一名女人,以及一名男人,正在做愛。
如果他沒記錯,劉碧玉曾提過委託人的要求,訴說了有一個男人會在目標身邊,要洋裝成那男人所下的手。
嫁禍功夫,對冷劍鷹來說,九牛一毛。
冷劍鷹就這樣貼著牆壁,直到那對男女完了事,準備動身。
「麗雲,妳休息會兒,我去煮杯咖啡。」那男人穿上了衣服,留下癱倒在床上的女人,離開了房間。
冷劍鷹將手套戴上,打開了未鎖的窗戶。
那女人,就是目標,仍在昏睡。
但那女人驚醒的瞬間,已經被點了啞穴、麻穴。
「姑娘,閻王索命。」
冷劍鷹本來想直接一刀解決她的,但是,他很想試試看劉碧玉所說的血玫瑰,她的手法。
他從未這樣去折磨一個將死之人。
然後,就是劉碧玉所給的奇特匕首亮出,在女人身上劃上一百刀交錯整齊,每一刀都深得入骨,沒有重複,前後不過五分鐘。
再來,冷劍鷹將十三朵白玫瑰的莖,用匕首將之削尖,插在女人的動脈上,讓鮮血,流過白玫瑰的花莖。
沿著花莖上染鮮白的花瓣,變成了血玫瑰。
冷劍鷹看著眼前的女子,面無表情地說:「原來,這就是血玫瑰……」
但是,那女子還沒死。
她的淚水弄花了妝,表情極度扭曲,痛苦至極,身子微微扭曲,被冷劍鷹點了麻穴的她,卻能如此掙扎,他實在不忍心看下去。
「姑娘,安心上路。」
一刀刺入了心臟。
然後就是檢查有沒有留下證物,然後將匕首擦乾淨,放在房外的門前,循著來的路線,消失在這座別墅。
前後六分鐘,剛好煮一杯咖啡,男人端著咖啡走了上來。
他看見地上有一把水果刨刀,便撿了起來,一手拿著咖啡、一手拿著水果刨刀,走進房內。
「麗雲,地上有一把……啊!」
******
「我回來了。」
冷劍鷹看著劉碧玉房間牆上的時鐘,笑道:「總共只有二十分鐘,很快吧?」
劉碧玉錯愕,道:「會不會太快了?」
「其實可以更快,只是……血玫瑰的手法,外加委託人的要求,實在耗了我不少時間。」
「嗯……」劉碧玉沉默了一陣,反而失了平常多話小女孩的樣子。
「怎麼了嗎?」
「沒、沒什麼。」劉碧玉搖搖頭笑著,又道:「我有點累了,我想睡覺。」
「嗯,我換個衣服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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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冷劍鷹在地板上醒來之後,發現劉碧玉反常的消失在房間裡。
少了早餐以及噓寒問暖,實在很不習慣。
冷劍鷹打開了電視,他聽劉碧玉說,在殺人之後,在隔天的新聞上會有報導,在報導之中來評量自己的技術是否到家。
也要確定,自己是否準備要離開台灣,避開法網。
而,新聞報導的,正是血玫瑰謀殺案重演,鄭麗雲慘死在黃聖文的豪宅裡,警方不排除兇手有他。
警方表示,殺人手法是一九九零年已自殺的殺手血玫瑰所慣用,如果黃聖文所說的話是屬實,那麼,兇手必為殺手界人物。
不排除是鄭麗雲的丈夫買凶殺人。
警方調閱了附近的攝影機,在距離命案現場十公尺遠的小巷,拍到了奇怪的黑影,但畫面模糊,警方表示,恐怕是野貓野狗的影子。
「因為,沒有人類的移動速度可以快到這種地步……定格,對,你看……那條長長的細影,是尾巴。」
冷劍鷹,淡淡的笑了,他抓著自己的長辮子,是劉碧玉替他綁的,巧妙地幫了他一把。
這次的任務,騙過了警方,只要委託人保護好自己的立場,那麼,黃聖文就要背負罪名。
因為,警方認為,黃聖文為了矇騙警方,會用血玫瑰這殘忍的手法是很合理的,因為人性,欲蓋彌彰。
這時,身後的電腦,響起了msn的訊息聲。
我的另一個帳號:「鷹,起床了吧?」
冷劍鷹眨了眨眼,看不懂訊息上寫的是什麼,只看的懂自己的名字。
然後,就學著劉碧玉,摸著鍵盤,打出了「:)」
「我愛你」
「:)」冷劍鷹還是看不懂,再打了一次笑臉給她。
「傻蛋,你看不懂吧...」
「XD」冷劍鷹換了個符號,他覺得這樣的表情好好玩。
「我,要離開你了...房子是留給你的,記得買東西回來吃,要懂得煮菜....」
「我沒臉見你..我接了委託了....原諒我...」
「^_^ XD :) :( >”< ˙ˇ˙....」
「傻蛋...我們..到這邊..就好了...我是站長..不能違反Enter的規則....」
「再見了..」
「:)」
冷劍鷹覺得還是用這個符號比較好,他對著螢幕一直笑著,因為,他覺得自己傻傻的看不懂。
******
過了兩天,家裡的食物,都被冷劍鷹吃完了。
冷劍鷹很納悶,為什麼劉碧玉那天之後就沒有回家。
他自己去頂好買了食物回來,笨手笨腳的,想著劉碧玉如何料理食物,自己模仿著。
然後,他啃著蘋果,看著焦掉的麵,頻頻搖頭。
他覺得,事情有很大的不對勁,他看著電腦上的MSN訊息,總覺得是劉碧玉的下落。
所以,他拿起了劉碧玉為他買的國語字典,翻起了國字,一個一個對著螢幕上的字幕,一一比對。
他花了整整一天,才將全部的留言看完。
對一個文盲來說,如果將一段普通的文字看完,應該是很開心的。
但是那些文字並不普通,他好傷心,他寧可選擇別看。
如果當初在唐朝的他,聽從太宗的勸,跟著太子一起學字。
這時,就能把她留住,並且告訴她,委託完成後就回家,他會熱好湯等她……
而他,決定苦讀手邊這本。
國語字典。
******
二零一零年,一月十五日。
冷劍鷹在字典裏學了些簡單的國字,他在msn上傳送著。
「生日快樂,告訴我,妳在哪裡,我要給妳生日禮物。」
電腦桌上,放著一個小盒子。
後來,他發現對話框上面顯示離線,他記得她說過,離線的意思,代表收不到訊息。
他失望著,繼續學著國字。
直到他看懂大部分的中文時,他便開始著手殺手的任務了。
他只要看到有enter可以按,就毫不猶豫。
其實,他要的不是錢。
而是她,能夠出現。
他已經可以自己做菜、看國字、並且接任務了。
******
八月八日,一名男子,在回家路上,死於血玫瑰的手法。
九月十五日,一對情侶,葬在血玫瑰的十三朵花下。
十月一日,某企業總裁死亡,死於血玫瑰的手下。
十月十日,劉督察死於血玫瑰的手下。
十月十一日,總統隨扈在巷中被人發現,死於血玫瑰的手下。
十二月二十五日,檢察官死於血玫瑰的手下。
一名算得上美麗的女子,在某男子的房間裡,看著新聞報導血玫瑰的犯案歷史,她的心,在滴著血。
「你真是個,花葬幸福的男人,你都把幸福的人殺了……跟師父全然相反呢!」
「詩雅,妳在說什麼呢?」房裡傳來男人的呼喚。
「沒什麼,你早點睡,明天還要工作不是?」
「我想要,來吧!詩雅。」
「真是……好啦!」那女子閉上了眼,搖了搖頭,打開了櫃子下的盒子,取出了一把黑色手槍,悄悄的關上了燈……
「逼、逼、逼、逼!」
……
女子收起了槍,輕嘆了口氣,打開了電腦,鍵入了網頁。
「委託人:編號224,目標:劉碧玉。」
「什麼?」女子訝異地道:「這怎麼可能?」
女子確認了照片中的美女,她不敢置信地摸著自己的臉。
這時,網頁被動畫蓋上了「委託成功!」的紅色圖章。
「執行人:血玫瑰。」
「為什麼是他……」
她搖著電腦,淚,落下了。
網頁訊息:「委託人確認有本人照片與真名,符合基本委託的成立,並且建立與確認執行。」
「管理者是否要給予目標的相關資料,輔佐血玫瑰完成該委託?」
「我想見見他,最後一面也好。」
她,點選了「是。」
訊息:「請輸入資料。」
「陽明山格致路……」
******
二零一一年,一月十五日。
這夜,下著大雨。
血玫瑰循著住址,進入了目標的住宅,飛到了二樓,打破了窗。
他手捧著一把十三朵白玫瑰花束,大刺刺地跳入了目標所在的房間。
而,血玫瑰的目標,就在眼前。
是,劉碧玉,殺手界的站長。
「我,來了。」血玫瑰緊皺著眉,手中的花束,不住顫抖著。
「這次的破窗而入,是來殺我的吧?」
劉碧玉想起了相識那天,冷劍鷹破窗闖進了自己的房間。
「是、的。」冷劍鷹一字字艱難地說著。
劉碧玉沒有說話,而是轉過頭,看著窗外的街景,格外悽涼。
她,透著玻璃窗所反射的背景,那個男人,是曾經傻傻的。
冷劍鷹,現在的,血玫瑰。
「你開了,多少價?」
劉碧玉流著兩行淚,卻平淡地說著,連身子,都沒有顫抖。
彷彿,那兩行淚,是雨水打出來的。
身為站長的她,她自然知道,所有殺手所接的委託,要殺誰。
而她,卻不知何時,露出了行蹤,被人知道了真名,又被拍了照,連委託人是誰都不知道。
因為,在委託人的規矩下:最起碼要擁有目標的真名、照片,才可建立委託。
所以,委託已經合格建立,並且執行。
殺手,血玫瑰。
目標,劉碧玉。
「……」血玫瑰沒有回答,而是緩緩逼近,道:「我會很乾脆的。」
「嗯,謝謝你。」
「這十三朵白玫瑰,是給妳的。」
「如果這不是你的藝術,這對我來說,會是個很棒的……很棒的禮物。」
「但是,我更想知道,你開的價。」
劉碧玉閉著眼,讓淚水擠出溼透的眼框,滑過了臉頰。
突然,腰間,被暖暖的手臂,環住。
「如果硬要開價的話,會是個無價,委託人出不起的無價。」
劉碧玉驚愕地轉過了頭,睜大了眼,看著抱住自己,那叫做冷劍鷹的男人。
「玉,生日快樂。」
後記:
委託人:冷劍鷹。
「我最恨別人騙我了啦!」劉碧玉搥著冷劍鷹的胸膛,道:「這是什麼找我的方式?」
「哪有委託可以這樣玩的啦!那我、我、我也要委託自己來殺……」
「因為我不知道怎樣找妳,所以……」他親吻了她的額頭,溫柔地道:「原諒我的愚笨。」
「我絕對絕對不會原諒你!」她搖著頭,埋在冷劍鷹的胸膛裡,不斷地用頭摩擦著。
「玉,妳還沒接過花束呢!」冷劍鷹將白玫瑰花束推給了劉碧玉。
劉碧玉吸著鼻涕,含笑擦去了淚水,道:「怎麼了?就十三朵……」
那是,十三朵含著鑽戒的白玫瑰花。
「妳喜歡哪一顆鑽戒呢?」冷劍鷹微笑說著。
再後記:
月老在陽明山上,看著一間剛關上燈的房間,瞇眼微笑道:「冷少俠,你命早該絕於我手,但你也替李世民做過很多好事。」
「所以,我的慈悲。」
「我的牽線。」
「請原諒我那時喝多了幾杯。」
隨著雨過天明,月老淡淡地消失在月光透出的那一刻。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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