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手中的BBcall，田雨禾呆了半晌。
她要如何用BBcall聯絡他？她連BBcall怎麼用，還有call機號碼都忘了。
這畢竟是二十幾年前的事了。
留手機號碼嗎？可她現在沒有手機啊？
而且，她完全搞不清楚自己怎麼會穿回了那一晚，會不會等一下她又穿回去了？
這樣，周閔也沒法聯繫上她呀！
她要消化穿越的事，又要擔心自己是不是回不去，更煩的是，她能不能改變周閔的命運，又該如何做才好？
唐老師開始說話，她不知道他說了什麼，有一搭沒一搭地心不在焉。
周閔將唐老師的美式咖啡和她的玫瑰花茶送過來了。他還是一如她印象中的，用極具耐性和溫柔的嗓音，為她介紹玫瑰花茶的使用方法。
她心裡還是一片惶然。周閔說她看起來像被困住了，那麼重新穿越過來的自己，表情肯定比困住更嚴重。
快被掐死了。
唐老師和周閔都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看著她。唐老師沒有喝咖啡，周閔也就這樣站在桌邊。
一個問田老師妳不舒服嗎？一個問需要幫忙嗎？
不行，我得從容，要是被發現我是個時空旅人，肯定會被抓去做實驗。
電影都是那樣演的。
而自己如果困在二十五年前，那兩個孩子怎麼辦？在平行時空裡沒媽媽照顧……
不管如何，她都必須冷靜下來。
「我沒事。只是想上一下洗手間。」
田雨禾努力讓自己笑得從容。周閔看起來鬆了一口氣，替她指向了洗手間的方向。
田雨禾站了起來，她發現自己就算站起來，周閔也比她高了一個頭。
當她坐著時，高度落差就更巨大了，難怪當年她看不清他的臉。
田雨禾對周閔道聲謝，便背著包包走進洗手間。
進了洗手間，她將馬桶蓋放下，坐了上去。
她不知道是怎麼穿越過來的，也不知道該怎麼回去。
但是，既然她回到了意外發生之前，她也許可以阻止車禍發生。
想到要阻止車禍發生，不知道為什麼，她的頭突然抽痛起來。
很難忍的那種，像有幾百枝針，正在戳她的大腦。
而視線也變得像壞掉的電視那樣，滿屏雪花。
「頭好痛……」
田雨禾喃喃呻吟。
但她把專注力放在頭痛這件事後，她的頭突然又不痛了。
視線也變得清晰。
接著她又繼續想該如何阻止車禍，她的頭又開始痛，視線變成雪花。
但當她又想著如果穿不回去今晚睡哪時，頭又好了。
試了幾次，她發現，只有她想阻止車禍時，頭才會痛。
想其他事就不會。
難道是因為我妄想改變既定的事，改變時間軌跡，才會受到懲罰？
可我為什麼要重來這一回？不就是睡著前看著周閔的照片，心裡不想讓他死，如果命運能改變就好了，這才穿越過來的嗎？
想到這裡，田雨禾的頭又痛到快炸了！
她不是一個容易妥協的人。她是一個打完疫苗，燒到四十度隔天還能堅持上六節課的人。
所以，就算頭痛到快炸了，她還是想做該做的事。
BBcall忘記怎麼用了。田雨禾打開包包，試圖尋找可以利用的東西。
邊找邊頭痛，邊頭痛邊找，看不見就停一下，等看得見再繼續找。
她在包包裡找到一個筆袋，一本小紙本筆記。
是啦，她從高中時，就有隨身帶筆記本的習慣，想到什麼看到什麼就記下來，這個習慣直到蘋果手機裡有記事本的功能後才不再攜帶。
大學時同學發現她的筆記本想借來看，她不借還被人說歹逗陣。
感謝自己有這樣的習慣。
田雨禾拿出筆記本，撕下一張紙，又從筆袋拿出筆，一邊頭痛，一邊寫下簡單的訊息。
2016年8月10日整天待在家裡不要出門。
15年後，加我Line，id : nightrain
因為頭很痛，她沒法寫下太多字，跟周閔說明前因後果。
2016年8月10日，是他出車禍的那天。
15年後，是Line進入台灣的2013年。
然後，她開始想，該怎麼回到2023年。頭就不痛了。
她看著鏡子補了妝，滿意地欣賞著自己重回23歲時的顏值，掩去工作一天的疲累感後，這才走出洗手間。
她不敢再想車禍的事。就靜靜地喝著玫瑰花茶，聽著唐老師說話，看著周閔在工作檯前忙碌的背影。有時他回過頭來，他們能四目相接，田雨禾對他微笑著。
和他的互動都不要緊，只要別想車禍的事，她就不會有事。
她記得那一晚，一旦和他四目相接，她總會害羞地別過臉去。少了很多和他互動的機會。
她也不知道紙條能不能改變周閔的命運，遇見太短而思念太長，她只想多看他幾眼。
也許過了今晚，命運的軌跡又會回復原狀，她將再也見不到他。
奇蹟不會再有第二次，就像落雷不會劈在同一個地方。
大概是發現了田雨禾都不理他，唐老師顯得有些坐立難安，終於出聲催她回去。
田雨禾對唐老師其實不大好意思，不管是上一次，還是今晚。她想，既然她是穿越者，基於這樣的優勢，也許能給唐老師一些好處，感謝他牽起她和周閔，還有Nightrain的緣分。
「唐老師，您買股票嗎？」
田雨禾突然道。
唐老師一愣，感覺她的話題挺跳tone。
「小玩。怎麼了？」
「三年後，去買xx科吧。」
她知道xx科之後會成為股王。它成立於1997年，2001年剛上市時，鋒頭還沒這麼盛，到時買肯定血賺。
她打算如果自己穿不回去，在這裡待下來了，也去買，錢若不夠，借錢來買個一張也好。
周閔看了她一眼，好像也聽到了她說的話。
但她沒說明太多，以免洩漏時空旅人的身分。至於唐老師信不信，她已經給了機會，其餘的，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雨停的時候，正好是十一點，Nightrain打烊的時間。她和當年一樣，續了兩次杯。
似乎沒有再待下去的理由。
周閔和那時一樣，站在迴旋梯轉彎處目送她。
不一樣的是，當她走過周閔身前，從包包裡拿出那張預先寫好的紙條。
頭又開始痛了。
她將紙條塞到周閔手中。
這次的疼痛比之前幾次都要劇烈，她不自覺地抓住周閔的手臂，強迫自己不能倒下。
在失去知覺前，她聽到有人急切地在喚她田老師，她想回應，但只覺眼前一黑，什麼也看不見了。
看見田雨禾暈了過去，唐老師和周閔都慌了手腳，不知道怎麼回事。唐老師讓周閔扶著田雨禾，他去發車，準備將她送去醫院急診室。
哪知唐老師還沒走到車子，田雨禾又醒來了。
醒來後，她看見自己竟靠在周閔身上，不禁臉熱，離開周閔遠了些。
唐老師見狀也往回走。
從他們口裡，田雨禾才知道自己剛才暈倒了。
可她覺得自己身體好得很，沒有什麼不適的感覺。他們說她暈倒，她反而疑惑兩個人是不是在騙她。
周閔這時提議，不然還是去市立醫院急診室，檢查看看。
田雨禾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在周閔面前暈倒，覺得有些丟臉，便道。
我有些低血糖，可能白天上班太累，血糖太低，才腿軟了，沒事的。
聽田雨禾說她低血糖，周閔馬上轉身回廚房，拿了一塊小蛋糕給她。
田雨禾在車上吃著蛋糕。她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又問了唐老師一遍，我真的暈倒了啊。
唐老師點點頭，並說他差點嚇死了。
可為什麼暈倒，田雨禾真的沒有印象了。她的印象只停留在來的途中，因為白天上班太累，跟唐老師聊著聊著，竟然在車上睡著了。
之後的事她什麼也不知道。更不知道她怎麼會在Nightrain暈倒又醒來。
周閔攤開手心裡那張紙條。田老師的字很漂亮，裡面寫的文字每個都認識，但合起來的意思就像天書一樣。
今年是1998年，為什麼她讓自己2016，也就是18年後的8月10日不要出門？
還有，什麼叫15年後加她Line？Line是什麼？id又是什麼？
這些看起來都是未來的事。而且還是很久以後的未來。
田雨禾醒來後，發現自己又待在一個熟悉的狹窄空間裡。
她又回到她的車。
窗外的雨勢已經停了。P溪上的花燈也熄了。
整個P市陷入一股絕對的安靜。
在夢裡，她又看見周閔了。
而且，她給了他紙條，為他預告了未來。
他的命運能因此改變嗎？
她真的回到過去了？
或者方才經歷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
田雨禾拿出手機，先滑進Line裡。Line跟之前一樣，並沒有增加其他聯絡人。
他沒有加她？
他把紙條丟掉了？
他還是死了？
方才只是一場夢，她並沒有改變什麼？
田雨禾有些失落。
這時，她才看見女兒的Line，問她什麼時候回家。
凌晨兩點。
這時候，兒女應該都睡了吧？
度過了這麼一個奇幻且難忘的夜晚，她想，她也該回歸現實了。
準備發車回家前一刻，田雨禾心念一動。
她滑進相簿裡，想再看一眼周閔的照片。
但，那張周蓁蓁給她的，站在巴洛克柱子旁周閔的照片，不見了！
田雨禾屏住呼吸。
回想起方才滑Line的時候，她也覺得怪怪的。
沒有一個疑似周閔的新id出現。
可她方才加的，周蓁蓁的id，卻也不見了！
她明明傳了五科會考秘笈給周蓁蓁，周蓁蓁也傳了周閔的照片給她，怎麼可能她的Line上，完全沒有周蓁蓁存在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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