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裡傳來一陣入耳驚心的慘叫聲!
不是阿言,而是癸冽的!
阿言頸動脈破裂,他的血液四散飛射,濺進了癸冽的雙眼!
他的血液裡,滿滿的都是毒,呈現可怖的青黑色!
癸冽雙眼感到一陣劇痛!鐵劍脫手而墜,然後,他看不見任何東西了!
他帶來的兩名侍衛,原本要把阿言毀屍滅跡的,見癸冽如此狀貌都慌了,連忙過來扶住癸冽,另一名要衝出去找大夫!
黑血仍然不住地從阿言頸上的傷口噴濺而出,阿言趴倒在地,視線逐漸模糊。
但他覺得安慰。
癸辰不會重用一個瞎子的。癸冽這下是廢了。
日復一日的痛苦之中,阿言知道噬心散的毒已經遍布全身。他已經沒有活路,毒發而死,或者死於癸冽劍下,對他來說並無不同。
可他知道,害死他的這一身血液是有用的,能幫助他達成最後的願望。
護癸深一世長安。
因為行跡洩漏的關係,景山那裏,就由癸珞代替癸深去了。而日期也改了,這麼一來,癸珞就能完成勘驗營寨場地的任務。
癸珞是阿言的人,癸深很清楚這一點。縱然阿言背叛了他,他還是一直重用癸珞。
就算阿言不在,但癸珞的存在就像阿言的替身,令他安心。
這幾天癸珞不在,癸深想起阿言和癸安見面的那天晚上。
那是個椎心刺骨的夜晚。他知道阿言背叛了他。沒有人發現,當時的他,全身都在顫抖。
可即使如此,他對阿言還是下不了手。
該怎麼處置阿言,他心裡沒有底。
癸深走向阿言常住的那間客房。和城主寢殿比起來,那客房空間逼仄,也簡陋得多,卻有一張不成比例的大床。
在那張床上,他和阿言共度過許多晨昏。
都說眼見為憑,他殺了癸濯,又私下與癸安相見,奸細就是他,顯而易見。
可阿言從頭到尾都沒有承認過他就是奸細。
消失的那半年,阿言到底去了哪裡?又隱瞞了些什麼?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連他都不能說嗎?
癸深坐在床沿,想著過去和阿言共同經歷的點點滴滴。
在他被父親連累,被莫須有的罪名汙衊,被眾人唾棄的年歲裡,他和阿言相濡以沫,多少次被扔石頭的噩夢中驚醒,是阿言陪在他身邊,輕輕抱住他,摩娑著他的髮,給他安全感。
被打下擂台時,周身的傷痕累累,是阿言一道道替他清理,包紮,還常常冒著被抓到的風險,偷偷熬鱸魚粥給他喝,他才能好得比一般人快。
有阿言陪著他一起讀書,練功,機械化的生活便顯得不那麼無趣了。
現在想想,朏明苑的訓練和人際關係雖然無情得像煉獄一樣,卻是癸深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因為有阿言陪著他。
阿言替他洗衣裳補衣裳的身影,像小蜜蜂一樣,忙著清掃癸深破落老家的身影......
阿言不夠癸冽那麼有勇有謀,也無法在大事上對癸深有所幫助。阿言常常因此深深自卑。可癸深知道,他之所以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懂,是因為把自己侷限在癸深的身邊了。
阿言的眼裡只有自己。
這樣的阿言,這麼好的阿言,可能背叛他嗎?
癸深的心臟猛然一怦,就像被雷劈了一下!
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好像有什麼大事正在發生,難以挽回。
癸深衝出阿言的房間,讓侍衛準備雪熊,騎著朝地牢的方向奔去!
「阿言......你等我.....我這就放了你......」
癸深突然覺得,就算阿言是奸細,他也不想再關著他了!
偏心也罷,特例也罷,念著阿言以前的好,他想勸阿言以後不要再犯,這樣就好了。
還來不及繫好雪熊,癸深下了熊,把一干獄卒的施禮拋在腦後,他衝進了地牢!
一片血腥之氣!癸深看見雙眼正往外淌著血的癸冽,看見手足無措的侍衛和獄卒們。
最後,他看見了,倒臥在黑色血泊裡的阿言。
早在癸深趕到以前,阿言已經斷了氣。
癸深靜靜抱起阿言的遺體,阿言的血染滿癸深身上的白袍,獄卒有些擔心,他們看見了癸冽的變故,提醒道。
「城......城主大人,您將犯人放下吧,他身上的血有毒啊!」
阿言的血顏色不對,癸深當然發現了,他問獄卒,獄卒也說不出所以然來,只說他關在這裡的時候,毒常常發作,痛得死去活來,撞得渾身是傷,就像想把自己撞死一樣,真不知道有多痛。
怎麼......阿言中了毒嗎?他竟然一點都不知道......
那麼,自己又有什麼資格責怪阿言?
阿言一定很恨自己,才會走了,連最後一眼都不留給他。
癸深捧著阿言的遺體,就像捧著什麼絕世珍寶。他轉向癸冽,又看見地上沾了阿言血的鐵劍,登時明白了。
他對癸冽沒有話說。抱著阿言的遺體,走出了地牢。
癸深把自己和阿言關在阿言的房間裡,不許任何人打擾。
癸珞從景山回來了,一回來便獲知阿言死了,癸冽瞎了的消息。
城主殿裡群龍無首,亂七八糟。甚至還有下人在找甘淵劍,想把它獻給癸辰大人討好他,立份頭功。
癸珞祭起冰劍,把那些覬覦甘淵的下人們頭都砍了,強烈威懾下,局勢稍稍平靜下來。
她徑向阿言的房間,踢開房門走了進去!
癸深整個人憔悴不堪,就坐在旁邊握住阿言的手,一動也不動,也不曉得維持了多久的這個姿勢。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城主大人,我還以為城主大人已經死了!」
癸珞怒道。
「你自己出去看看,外面亂成什麼樣子!你以為這是阿言哥哥想看到的局面嗎?」
「他拼了命也要保住的原來就是個廢人?」
癸深這才有了反應,抬起頭來,看著雙眼發紅的癸珞。
「阿言中毒的事,妳早就知道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我跟你只是上司下屬的關係,阿言哥哥和你卻是一體同心的伴侶。枕邊人發生這麼嚴重的事你都不知道,還要我這個外人告知?」
「他又為什麼要告訴你?你信他了嗎?他說了他不是奸細,癸冽才是,你的反應是什麼?找其他面首來氣他,傷害他,你明知道他只有你一個人,失去你,他又如何安身立命!」
「妳告訴我,阿言身上的毒,到底怎麼來的,他失蹤的半年裡,又發生了些甚麼?」
癸珞對他的無禮,他都受著,他知道是自己活該。可他想知道在阿言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阿言用他的死,想告訴自己的究竟是什麼?
癸珞倒是不介意把阿言半年來所遭受的痛苦告知癸深,癸深就該自責,就該痛苦地活著!
她把一切都告訴了癸深。
「你也別想追隨阿言哥哥而去,他不會想見你的!他希望你在城主的位置上平安順遂,你現在能做的,就是順他的心,領他的意,不讓他曾經的痛白痛。」
癸珞了解阿言,了解癸深,她也擔心癸深崩潰,更擔心阿言一死,目前的局勢混亂,癸辰會趁機作亂。
她得把癸深拖出阿言的房間,主持大局。
「癸珞,妳說,他是不是很恨我?」
癸深模糊的視線,挪不開阿言的臉。
「不。他從未恨過你,你知道阿言哥哥的為人,別用恨這個字汙衊了他。」
癸珞回答。阿言為人隨和,光風霽月,就沒看過他討厭,或者恨過誰。更何況是他念茲在茲的癸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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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集還是結束不了
下集結局
共35集
好長的番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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