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來安靜的凌波閣,這天忽聞急促的腳步上樓聲,人未到,聲先到。
「小姐,不好了!」來者嗓門超大,聲音沙啞,沒有敲門就衝進慕容映雪房內,只見這名ㄚ環一身青衣,特別的是她的膚色是淡淡的青色,與一般女子不同之處在她的手腳比男子還大,身長九呎,力大如牛。此女造型更是奇特,她髮髻上停著一隻斷嘴黃鸝鳥,壯碩的雙肩二頭肌上扛著兩隻黃色的小熊玩偶,胸口還有一個豬頭的飾品,可看出她雖身材比男子還精壯,但依然童心未泯。她就是慕容映雪的貼身ㄚ環,人稱「少女心漢子」的小青。
慕容映雪見小青一臉緊張,汗流夾背,知道必有急事發生,也不想再苛責她沒有敲門就衝進房這件事,問道:「怎麼了?」
「小姐,門房張阿二剛才通知我有一個男的來遞戰帖,說是要找司馬藏雪決戰,張阿二跟他說他找錯地方了,但那男的堅持不走,他說他知道司馬藏雪和夫人之間必有關係,一定可以幫他找到人,所以夫人沒有答應他之前他不會走。」小青說道,邊說邊用衣袖擦著滿頭大汗。
「找司馬藏雪找到世家來是嗎?這倒是有趣!」原本有著惺忪睡眼的慕容映雪,聞言突然整個精神都來了,雪白的俏臉泛起一層紅潮。
「小姐,這人是找『司馬藏雪』報仇來的!我看不出有趣在哪裡。」小青說到「司馬藏雪」四個字時,特別用指著慕容映雪,表情甚是憂心。
「報仇?司馬藏雪行俠武林,救人無數,找他的人大多都是要報恩,怎麼會有人要報仇?」慕容映雪柳眉微蹙,一臉不解。
「小姐,這人就是去年在比武大會被司馬藏雪打敗的皇甫少華那老頭的徒弟,妳看看妳這下禍闖得更大了,被夫人禁足了一年已經很慘,好不容易快要可以自由,現在又冒出人家徒弟要報仇,夫人已經知道此事,正親自處理中,怕是又要連累到小姐了。」小青說完又嘆了一口氣。
原來在比武招親大會上出現的司馬藏雪,就是慕容世家掌上明珠慕容映雪所巧扮,映雪遺傳了母親歐氏的天生武骨,從小就喜歡武刀弄劍,不愛女紅。她的容貌清秀絕倫,個性又天真善良,眼中任何人皆無貴賤之分,世家裡每個家丁僕人都視她如己出,知她好武,許多來世家名為工作實為退隱避禍的人,都會私下教她武功。廚房的李大娘教她「玉女劍法」;掃地的王阿大教她「七星彩雲步」;柴房的大頭成教她「降龍神掌」,就連管家金算盤也把他的獨門暗器絕學「星羅棋布」傳給了她,所以小小年紀的她早就擁有一身絕世武功。慕容老爺一直希望有子能承其衣缽學會他的「尋龍訣」,可惜就只生下這麼一個女兒,於是在映雪十歲那年慕容老爺決定教她「踏穴尋龍,分金定位」與奇門遁甲之術。十三歲那年父親外出找尋龍穴後一去不歸,世家一時無主,所幸夫人經營世家多年,世家方能如常運作不受影響。映雪在十五歲時第一次改扮男裝離家,想要循著父親留下的尋龍筆記親身體驗,看是否能找到父親的消息,在途中見人間不平事就忍不住插手,憑著一身好武藝與風水奇術,幫助過的百姓已多不可數,才會有比武大會時的認恩公事件。
比武大會那天她一直想去見識各家高手武學,但慕容夫人以她仍待字閨中為由,不希望世家之女抛頭露面讓人議論,只好請小青往返她的「凌波閣」做實況報導。當她聽見皇甫少華一路打敗所有高手,竟然沒人看得出他是怎麼出劍,自小好武的她實在是手癢,不顧小青勸告,換上司馬藏雪裝扮,前去與皇甫少華一會,沒想到竟因此舉闖下大禍,母親一怒之下擊碎父親當年珍愛的東海龍脈奇石,她也因此被母親禁足一整年。
後來江湖上傳來消息,皇甫少華因敗戰抑鬱而終,神劍門也跟著沒落,這件事讓她很是內疚,她一向行俠仗義,但皇甫少華之死卻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她的任性挑戰要負很大的責任,所以被禁足的一年來,她變得落落寡歡,原本個性開朗的她,也懂得了人生的無奈與無常。
如今聽聞皇甫少華之徒親上慕容世家,指名要挑戰司馬藏雪,這又讓她好勝心再起,一來很久沒有和高手過招,二來想要以世家的財力協助神劍門再起,補償一下皇甫少華後人,也為自己內心減少一點罪惡感。她眼波才動,從小服侍她長大的小青馬上就知道她要做什麼,連忙說道:「我說小姐呀,妳可別再晚上睡不著覺出來假扮司馬藏雪了,這次若再闖禍夫人也不會輕饒我,而且夫人早就猜到妳會有動作,已經在來凌波閣的路上了。」
話才剛說完已聽到外頭侍女喊道:「夫人到!」,慕容映雪雖是無奈也只好起身迎接。
只見慕容夫人一臉怒氣沖沖,像一陣風一般進門,一開口就怒道:「妳看看妳,闖的禍到現在都還餘波蕩漾,現在皇甫少華的徒弟找上門來,我們全府上下統一口徑與司馬藏雪沒有任何關係,妳可別在這個時候想要扮司馬藏雪去接戰帖,妳有沒有想過,人家來世家遞戰帖給司馬藏雪,司馬藏雪如期赴約,那豈不那叫做此地無銀三百兩?表明司馬藏雪就是我們家自已的人?」
幕容映雪說道:「母親,我沒有⋯⋯」
話還沒說完慕容夫人就出言打斷:「不用說妳沒有,妳是我的女兒,妳想什麼我還不知道嗎?要妳從小學女紅就是不肯,學那麼多武功就算了,還不愛穿女裝,那麼多達官權貴,武林名門的公子都來提親,妳小姐一個都看不上眼,我有時候真的懷疑妳是不是不喜歡男人呀?」
慕容映雪臉色通紅,微怒道:「父親從小便教我不要受世俗禮法所限,要遵循心之所向,只要俯仰無愧於天就好,誰說女子一定要學女紅?我以司馬藏雪男裝入江湖,至今也未逢敵手,這不就是證明女子也能練好武功嗎?更何況男女之間應該是相愛才結合,當年父親母親不也是意外相逢才墜入愛河,為何要我只是和相親對象見一面就要決定終身了呢?我相信我一定可以遇到武功比我更好的男子,若是有緣一定會在一起的。」
慕容夫人搖頭道:「這普天之下要找到比妳武功更好的男子可能很少了,又要和妳有緣,機會更是渺茫。妳父親失蹤多年,慕容世家這麼大的事業需要妳才能傳宗接代,若我當年還能多生幾個也不用如此,妳懂得為娘的苦心嗎?我一個女人要掌理慕容世家,日理萬機,妳難道不能幫我分憂解勞嗎?」
慕容映雪說道:「要我不去接受戰帖可以,但請給皇甫少華的神劍門一點幫助,讓他的徒弟可以重整神劍門吧,女兒不希望一輩子抱著這個遺憾。」
慕容夫人道:「妳可以不要老想著外人好嗎?神劍門的事情我會交待管家處理,但我要妳為了慕容世家,不要再扮男裝到處亂跑了,招贅一個名門正派或是達官貴人的第二代,也可以幫助慕容世家拓展人脈和版圖呀,不要再讓為娘的擔心了,我還好多事要忙,妳記住妳還在禁足期間,不准外出!」慕容夫人說完,又像一陣旋風似的離開凌波閣。
慕容映雪從窗外看到夫人與侍從皆已走遠,轉身對小青說道:「幫我整理遠行的包袱,我今天就要離開。」
小青一聽慌了手腳,急道:「小姐,夫人剛才千交待萬交代,怎麼她才一走妳就變卦?」
慕容映雪說道:「我有我自己的人生,我不想成為慕容世家傳宗接代的工具,就是聽完母親那番話更確定我非走不可。」
小青深知慕容映雪的個性,她從小就是一旦決定後任何人都無法改變,所以只好嘆了一口氣說道:「既然如此,那老爺說過要我好好照顧妳,妳要離家出走,我只好跟著妳一起走了,不然光是夫人那關我就很難過。」
慕容映雪見小青態度軟化,一掃數月來陰霾,露出燦然一笑道:「那就有勞妳和司馬藏雪一起闖江湖了!」
<雪影俠蹤 完>
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