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下午,我正在上課的時候,我老弟突然來電,當時剛好講到一個段落,所以就順手接了電話,準備好好的數落他打斷我上課的不是。
『哥,我跟你說一件事,你要先有心理準備喔,然後要鎮靜!』小我十一歲的弟弟居然這麼跟我說話,我就知道大事不妙。
「嗯,怎麼了嗎?」學生當時都在教室裡,我當然要努力保持鎮定。
果然他的回答讓我感到晴天霹靂,『我…出車禍了!』
我嗖地一聲吸了一口涼氣,腦中感到一陣暈眩,不會吧!車禍?!
「那有怎麼樣嗎?」我問道。
當時心念電轉,設想了好多種情況,但至少可以安心的是,他還可以用很平常的語氣跟我說話。
『骨折!』聽到這兩個字,我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呆住了。
「什麼樣的骨折,很嚴重嗎?」此時我當然是無心再上課了,當下用手勢和眼神交待學生可以自行下課後,就走出了教室。
當時正在上小小豬他們班的課,他見我臉色有異,也跟了出來,一臉憂心的在我身邊聽著我和我弟的對話。
『我也不知道,醫生說骨折…應該,還蠻嚴重的…』
聽到後面這一句,我的心頓時亂成一團。
我老弟是我們家騎快車出了名的,每次他只要一出門晚點回來,我爸媽就會一直在家裡擔心東擔心西的,過去我都一直覺得他們兩個老人家實在是太愛白操心了,現在總算了解當爸媽的操心並不是沒有道理。
就好像以前興和我在一起時,他騎車回到家總是會先打電話給我報平安,同樣的我也不會讓他擔心,因為我知道他也會在家裡等我的電話。
現在這個習慣也慢慢地移轉到阿香身上,只要他在學校和我道別回家,到家就一定會打給我,而相同的我從台中搭火車回民雄,若沒有打給他的話,他也會來電關心,我覺得這種關心都是朋友之間應該具備的。
擔心的不是別的,只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而萬一,竟然在我弟身上出現了。
仔細再問了一下狀況,想不到他居然是被送到在我們嘉義醫療糾紛多到出了名的x明醫院,我有幾位在醫院工作的學生們之前都有再三告誡我,若學生出了車禍,尤其是骨頭受傷的病患,絕對不能去那家醫院,若真的「不幸」被送去,那也務必要轉院!
我在最短的時間趕到醫院,看了X光片,沒想到他這下撞得真是不輕,右腳橈骨與脛骨都粉碎性骨折,看到我老弟躺在病床上,面露痛苦之色,不知道鞋子已經飛到哪裡去的右腳,肉眼就可以看出不自然的骨折形狀,看了真的是讓人覺得很心痛。
想要責備他幾句,卻覺得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了。
過去我們系上的學生只要一出車禍,不管是出事的學生或是他的導師,都是第一時間打電話請我過去幫忙,讓我儼然成為「車禍事故處理專門技術員」,那個最近剛出現的新x東x海上保險,應該也沒有我來得好用哈!
之前處理過的學生車禍,嚴重的有當場死亡,其次就是頭蓋骨破裂動顱內手術,再來斷手斷腳的也是家常便飯,多次的經驗下來,我都已經很能鎮定面對一切。
沒想到自己的親人出車禍,要做決定就少了那一份決斷力。
當我向x明醫院的醫生表明我想要轉院的決定後,那幾個醫生還一直試圖說服我:『嘉基已經沒有床了,像那邊那個病人就是嘉基送過來的,所以若是送你弟弟過去,最後應該也還會回到我們這裡來,所以我建議最好是在我們這裡治療啦!』
說真的,有那麼一下子,我的內心動搖了一下,也覺得或許在這家醫院開刀也是一種選擇。
就在我猶豫不決的時候,同事S老師剛好打電話來問我弟的狀況,她一聽說我們是在x明醫院,馬上驚呼道:『啊…不好吧,你可能要轉去嘉基比較好喔!』
既然十個有九個都說不能在這裡開刀,我老弟又沒有立即且生命的危險,當下我就決定自己請救護車轉診了。
到了嘉基之後,是下午六點多,沒想到嘉義的病人像菜市場一樣多,等候開刀的人多到一個不行,這時候就是時間與耐力的考驗了。
在急診室等待開刀通知的當下,我真的深深的感受到當醫生真的是種偉大的行業,有這麼多人躺在那裡等他們伸出援手延續性命,這種感覺,和佛祖菩薩也沒有什麼差別了。
總算等到晚上十點十五分,我弟送進了開刀房,而我也像所有電視劇的主角演的一樣,乖乖地在開刀房外等著。
在等候區時,聽到其他也是骨科開刀的家屬討論,他們也都認為只要是要動到骨頭的大手術,就只有嘉基最讓人安心,這也讓我對於自己做的決定,更有信心。
等待的時間,難熬的感覺很難用言語形容,想睡不敢睡,也睡不著。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更是讓人不由得擔心手術過程是否一切順利。
經過了將近六個小時的漫長等待,總算在凌晨三點半,我弟被推出了恢復室。
醫生說因為他的腳是粉碎性骨折,所以在橈骨和脛骨,分別由膝蓋部份插入鋼條固定,再將碎骨一一補回去,所以工程浩大,才會花這麼久的時間。
凌晨四點,我總於可以闔上雙眼睡覺,想到接下來幾個星期都要在醫院和學校之間渡過,我的心就涼了半截。
不過有什麼辦法呢?這就是家人存在的意義,出了事情也只有無怨無悔地照顧。
這也讓我想到,沒有結婚也沒有小孩的人,如果遇到這種生死交關的事情,還需要一個人孤單地面對,那不知道會是怎樣的淒涼…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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