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談之後,終於了解小羽不肯相信別人的主要原因,就是他小時候的那場綁架事件,但他遇到的「壞人」,並不只有那一次。
小羽繼續說道:『後來兩次都是上高中後了,一個也是來問路。。不過他來摸我的手--我甩手跑掉了。再後來就是週末晚上出去玩,路過濟南市區一幢酒店時出來一大哥問我需不需要錢-- 他說希望我陪陪他然後給我2000塊 ,我當時想嚇唬他。。說2000太少,8000才湊合…… 他點了下頭,居然答應了。我撓撓頭……就又跑了。』
每次聽到這種個案,就會讓我想到在白先勇的小說《孽子》裡那些年華老去的同志們,只能靠金錢來需索年輕人的肉體,這樣的生活,真的是相當可悲。
不知道我老了之後會是什麼樣子呢?
「唉..我想他一定很寂寞吧!」我嘆了一口氣說道。
『誰管……他有錢……8000元能買到比我出色多的男生。』小孩子的想法,果然很直接。
「我只是在想,當一個男人,需要用金錢去買一個男孩的肉體或是維繫一段感情時,不知道他的心裡是感到悲哀還是興奮?但至少在老師的心中,小羽是無價的 。」
小羽說道:『謝謝老師你願意聽我講這些,這是我第一次跟家人以外的人談這事……有些事情說出來心裡到不會堵的荒。。現在感覺還蠻輕鬆的。。 』
「嗯..謝謝你對我的信任 。」
『老師別客氣呀,因為老師也曾和我講過小金故事中沒有寫的事情嘛!』
我記得我有在小金門的故事裡寫過這樣的心理輔導技巧,在心理諮商的過程中,若是希望能在短時間內爭取到受輔導者的信任,最好的辦法就是將自己不為人知或不可告人的事情與對方分享,若是這樣的經驗與對方經歷的事情愈接近,就愈容易讓對方卸下心防。
沒想到,在不知不覺中,我竟然開始對小羽做起心理輔導起來。
這是職業病嗎?
我主動建議道:「雖然說小羽小時候遇見過壞人,但並不表示這世界上的人都是壞人呀,畢竟好人佔了人類的大多數, 所以還是有很多的人可以相信的。」
不過小羽有著不同的意見:『唔……老師,我覺得壞人還是很多的。。又不是所有人都像老師一樣真心關心我。。我心裡一直有個覺悟……也許哪一天小時侯綁架我的家伙出獄後會來找我報仇--。。或許我會被他們殺了吧……不過老師說的也是有道理,我會試試看相信別人就是了……』
做為一個輔導者,最高興見到的就是學生能隨著我的輔導,狀況有所改變,行為上的改變,心理憂慮的解除,外在問題的解決,這都是我所樂於見到的。
每次有學生面對著我大吐苦水,打開自己心裡最深藏的秘密,我就好像坐在舞台下的觀眾,看著他一五一十地將他的人生搬上台,一幕幕的演著;偶而也成為演員,與當事人討論內心的想法,瞭解他們,接近他們,陪著他們走過低潮的時候,真的感謝他們,透過這樣輔導的方式,也豐富了我的生命。所以,我非常珍惜每次的學生晤談,不管對當事人或是對我,每次的晤談都是一個成長的機會;每次的晤談都可能有意外的收穫。
和小羽聊天的過程,雖然不能幫他解除小時候被綁架所帶來的陰影,但我一直相信,長期壓抑在內心的不愉快往事,若是沒有了傾吐的對象,對於孩子們日後的行為會有偏差的影響,我只是希望我的出現,可以對他有那麼一點點的幫助,這才是上天讓我們倆相遇最主要的原因吧!
若換做我是小羽,對於那些將來會被釋放的歹徒,我也會有著忐忑不安的心情。
看看台灣這次因為陳水扁總統視為他個人「德政」的減刑,這十幾天來,發生了多少治安動亂?有台中監獄放錯人、吸毒犯因吸毒而喪命,更生人因沒有錢而行搶,也有去找警察麻煩的,最嚴重的是,減刑犯徒手打死了溫文儒雅的台大副教授!
雖然聽到小羽這樣的說法,我的心中一樣有著不安,但我還是安慰他道:「小羽不用擔心啦,你的面相好,天庭飽滿,鼻翼豐厚,一定可以長命百歲的!」
在寫小金門故事後,許多讀者都會希望我幫他們看面相,其實我也說過「相隨心轉」,只要心好,其實面相就會跟著好。
然而面相也只是一種經驗法則,不是什麼鐵口直斷。
以這次在公園騎腳踏車的謝副教授而言,怎麼看也就不是會橫死的相格,結果竟讓他遇上阿扁的減刑,遇上了孔武有力的吸毒犯,就這樣的魂歸離恨天。
所謂的長命百歲的面相到底要怎麼看,我已經無言以對了。
『呵呵……謝謝老師安慰啦~ 其實我差不多知道自己可以活多少歲。』小羽的說法,真的很讓人心驚。
「為什麼?你請人排過命盤?」我問道。
『沒有……我想。。哪一天我媽媽去世了我就一定會傷心而死的,也許就自殺了!』
這是我和小羽的對話中,他第一次提及自殺這樣的念頭。
我真的很不願意,聽見我深愛的人,有過這樣的想法。
我嘆道:「唉…..只要是人,從古至今,管他聖人凡夫,早晚都會走上這條路的,只是不管發生什麼事,小羽都要記得,老師會陪在你身邊的!不要太輕易就放棄自己,好嗎?」
『恩……我答應老師就是了,我也知道生老病死是大自然殘酷的規律。。。我不要長命百歲……只要活的精彩就足夠了。。 』
如果人生很短暫卻很精彩,有人會覺得足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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