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子童心 和動物同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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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泰順街有一個菜攤，我光顧了幾十年。那裡的價錢稍貴，每種菜都有一點，不是大量批發來的。有的根莖菜，像蘿蔔、馬鈴薯，老闆娘會先洗過。也許因為貴些，客人較少，所以老闆娘很客氣，總是笑笑的，不像隔壁批發來的菜攤，連對客人看一眼的時間都沒有，大聲得有點兇巴巴的。

這攤子本來在路邊，後來大概賺了錢，就在屋簷下租了個位子。忽然有一段時間，老闆娘換成了老闆。然後有一天，以前胖胖的老闆娘出現了一下，瘦得我快認不出來了。從此就再也沒看過她了。換成了好像大學生的清純年輕人來幫忙爸爸。

我猜想老闆娘去世了，好像才五十歲左右呢。老闆也很客氣，笑笑的。有時我想問他老闆娘怎麼了，但是又怕勾起他的傷心事。何況，我連她姓什麼、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呢。

中文，或中國文化，有一個很方便的招呼方式，就是用彼此的關係，而非名字，來打招呼。賣東西的人，我叫他老闆或老闆娘。他對我就說小姐或太太或阿姨（夠老的意思），甚至也叫我老闆娘，意思是有錢的太太。因為稱呼這麼方便，所以大家也就懶得花工夫去詢問和記住對方的姓名了。在熱鬧、親切的傳統市場裡，大家卻都是沒有名字的人。

有時我跟安帝老先生談到某個常接觸的工人（例如收垃圾的）或賣東西的人，他問我那人叫什麼名字，我說不知道，他會覺得非常驚訝。這對美國人是不可思議的事。美國人對於常接觸的人，一定是用姓名來打招呼的。

聖經裡，天主說：「從你在母胎，我就認識你，按你的名字呼叫你。」（確切原文及出處不記得了）。也許因為美國是基督教國家，每個人在神的面前是平等的，是同樣重要的，而非只是某人的兒子或妻子，或某種工人，所以名字是非常重要的。這表示對那個人本身的尊重，他不只是個「倒垃圾的」、「賣牛肉的」。我們都是神的子女，是弟兄姊妹的關係。我也一向很不喜歡聽到有人對太太叫「孩子的媽」，好像她只是個生孩子的機器，那是她唯一的功用。在新聞中，聽到「一個小兵死了」，跟聽到「江媽媽的兒子江國慶死了」，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在「電子情書」（You've got mail)那部電影裡，超市收銀員對女主角（梅格萊恩Meg Ryan）不肯通融，因為她排錯了隊，硬要她去別的地方排隊。男主角（湯姆漢克斯Tom Hanks）過來解圍，首先就從收銀員的名牌上叫出她的名字「玫瑰」，讚美她的名字好聽，然後請她幫忙，收銀員立刻就微笑著通融了。

以後試試看記住別人的名字，用名字打招呼，看看你的人生有何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