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皎潔月色下，望著夜空，我有多久沒動怒？與這些小孩共處，何必如此計較，把場面搞到這般地步。平靜了下心情，我隨後步入廳堂，桌面已被收拾乾淨，蝶兒抱著被子笑吟吟的看著我。
「妹子，我說剛才大哥真是失禮，我不該口氣如此。」自己是該讓讓的。
「不了大哥，我沒放心上，待會兒我將床舖一舖，你就在此歇息一宿吧！」她微微一笑，已經釋懷。
「嗯……。」看來我是多心了。
從那天之後，蝶兒帶我們遊歷附近山水，讓我們看她辛勤耕種的農作，充滿各式蔬菜。山中高處果樹結實壘壘，地面樹枝任人揀選，不愁薪火。山中有野味卻無猛獸，以我倆功夫就可抓得好幾隻野兔雉雞，作為餐桌佳餚。距小屋不遠處有一湖，湖中魚兒鮮肥味美，簡單用竹簍就可抓得幾隻。老實說，就算講此處是世外桃源也不為過。
蝶兒和嘯雷形影不離，而嘯雷見到蝶兒，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偶爾他在她耳邊低聲呢喃，交頭接耳，也總逗著她發笑。而且，嘯雷的眼神、動作、口氣，都逐漸的溫順起來，改變只在幾天之間，一切都看在我眼裡。
我受不了，有種想逃開這一切的衝動。嘯雷對蝶兒說話的聲音，是我沒聽過的；他對蝶兒的溫柔，是我沒看過的，他給蝶兒的那些體貼，只讓我心中一片惘然，不知如何自處。
「嘯雷我們是該離開此地，打擾妹子太久，只怕不便。」過了一周左右，我提出如此要求。
「太突然了吧？」嘯雷愣在那邊。
「是啊，大哥有何不滿？」蝶兒著急的問。
「沒有，我只是覺得該走了。」叫我找，我還真找不到離開這兒的理由，離開世外桃源？別傻了。
「男兒志在四方，本該出去闖闖！」我說了句藉口。
「大哥不該如此之想，年輕歲月尚多，何必急於一時，而且自從小妹跟兩位大哥相處以來，就覺生活溫馨美滿，像一家人般，正想叫兩位長住呢。嘯雷你說對不對？」蝶兒對嘯雷使了個眼色，嘯雷趕緊點頭。什麼時候，蝶兒也跟著我叫起嘯雷的本名了？
「大哥，我覺蝶兒說得是，何必急於一時。」嘯雷趕緊附和著。
「是嗎？」我皺眉神色嚴厲的看嘯雷一眼，他先身子震了一下。不久，他便挺起胸膛，也同樣堅定的望著我。難道，他長大了嗎？
「那就晚些在說吧……。」我移開我的眼神。
那天傍晚，趁著蝶兒準備晚飯，嘯雷把我找了出來，說要找我聊聊，走到不遠的邊坡，嘯雷邊踢著小石子，不語。
「大哥你覺得蝶兒怎麼樣？」他先是開了口。
「你應該比我了解吧！」我不悅的回答他。
「大哥你也喜歡蝶兒嗎？那我把她讓給你好了。」嘯雷此話一出，我倍感震驚。
「最近大哥變得怪里怪氣，難道是氣我搶了蝶兒？如是這樣我願意道歉，大哥對我有恩，理當將蝶兒讓與大哥。」嘯雷勉為其難說了出來。
「嘯雷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我憤怒狠狠朝他臉上揍了拳。
「感情這種事，是說讓就能讓得嗎？你不但羞辱蝶兒，你也羞辱大哥！」我又補上一拳，接著雙手緊抓住他衣領，腦中火冒三丈。
「你怎麼會這樣認為！」我大聲質問。
「是蝶兒說的，她說你好像對她有所表示。」嘯雷被我嚇到，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應對。
「是嗎，東一句蝶兒，西一句蝶兒！你已經不是我所認識的嘯雷了……。」鬆開雙手，我想到什麼似的，開始大笑。
「大哥你在笑什麼？」嘯雷擔心得伸出手，想抓住我手臂。
「你別碰我！」我拔出劍，一個橫掃，他馬上把手縮了回去。
「你別碰我，我笑，是因為我知道，我也不是以前的那個冷雲了。」好啊，可笑可笑，我現在是怎麼了？口出惡言還對著蝶兒吃醋，我也不是以前的我了呀。一時間尚無法清楚思考，我讓呼吸平靜，撥了眼前頭髮，眼睛直視嘯雷。
「告訴我，老老實實告訴我，不用顧忌我倆身分，用一個男人的身分說，說！你對蝶兒的想法。」我順勢將劍指向他。
「我想跟蝶兒在一起……，就這麼簡單。」他說著，心中升起一股怒氣，我將劍刺向他脖子，直到皮肉才倏然停止。劍尖頂凹嘯雷頸部肌膚，但他還是絲毫不為所動。
「為什麼不逃？」我手勁一使，劍又更進了幾分。
「我的命是大哥的，不逃。」他眼神閃了一下，我知道他說謊！他知道我騙他，我當然也知道他騙我的神色，我們一起闖蕩江湖多年早就有了默契，不言而喻的默契，這是種心有靈犀啊！看嘯雷一眼、看他一個動作我就知道他要使什麼招數，知道他何時肚餓，何時內急，何時會打盹，我什麼都知道！為什麼到這時候了還要騙我！
「你扯謊，我說過跟我說實話。」我怒斥。
「……，我，我喜歡蝶兒，我愛蝶兒，為了她我什麼都不怕，死都不怕！」他喊了出來，眼神中沒有絲毫猶疑。
噹然一聲，不自覺劍落地面，握拳抱頭，心中開始淌血。我在逃避的啊，我是在逃避，為什麼該有準備的事實我卻一直在逃避？我以為只要假裝沒發生，就什麼都不會發生，看來我太傻了。雖說如此，在聽到的那刻，我還是呼吸不過。
「是嗎？這就是你的理由，真正唯一的理由。」他點了點頭，堅毅抿著嘴。低頭撿起劍身，我將它收了回去。
「那樣我也無話可說。」就這樣，我都知道了。
「那蝶兒的選擇呢？蝶兒喜歡的是……？」我不放棄問他一句。
「蝶兒喜歡的是我，我已經問過了。」原來他早已跟蝶兒暗通款曲啊？
「……。」我們沉默一段時間。
「嘯雷找到媳婦了呀！」我笑笑拿出扇子，準備在他頭上敲他一記，他迅速一把抓住僵持不下，結果我將扇子收了回來。
「大哥以後就別再打我，我要成為男人了。」他靦腆衝著我笑。
「是啊！你要成為男人了，現在有了媳婦，也該聽聽你娘的話，定下來了吧？」用腳踏了踏草地，我蹲下來坐在草地上，抬起頭，示意他也一同坐下。
「那你往後想怎麼辦呢？」風吹過我們，而我趁嘯雷不注意，落寞嘆口氣。
「我想留在這邊，陪著蝶兒，也跟著大哥。跟你在一起我有家的感覺，跟蝶兒在一起也有，我覺得咱們就像一家人，我很喜歡蝶兒，也無法離開大哥，很是懊惱。」他拔起地上幾根草，捏著一端不停搓弄，草的尾尖，就在他手上轉啊轉的。
「可我該做個決定了，我是個男人，不該為這種事婆媽。」他懊惱的搔搔頭。
「我覺得，蝶兒比較需要我！」嘯雷說著，把手放開，草被強風吹走，愈吹愈遠，愈來愈看不見了，終於消失蹤影。我聞言為之鼻酸。
「蝶兒比較需要你啊……。」我不自覺複頌了一次，忍著心中酸楚。
「那我就不需要你嗎？」我看著嘯雷側臉，輕聲問。
「大哥別開玩笑了，你武功那麼高強，怎麼還會需要我呢！蝶兒是個弱女子，我會很想保護她，想把她捧在手心疼惜呵護，老實說現在我滿腦子都是蝶兒的笑臉，這樣會不會丟人啊？」他笑著不敢看我，將頭偏了過去，我的眼神沒從他身上移開。
「這樣一點都不丟人。」我看著嘯雷後腦想，這樣一點都不丟人，因為我也滿腦子都是嘯雷啊，可我不能說。
突然間，我發狂似的，用盡力氣拔起地上的草，使勁捏著、轉著，搓揉著，手指沒命的、關節發疼的放肆使著力！我盤算著要學嘯雷，接著把草拋向天空徹底的放手！這樣會不會比較快放棄？這樣會不會比較容易遺忘，這樣會不會捨得，告訴我！嘯雷，這樣可不可以馬上忘掉一個人！
我需要你！嘯雷我也需要你，我想大聲喊出口，可我只能沉默。我向空中伸手，要往遠方丟擲手中的草，卻還是在一半收手……。握緊手掌，我還是放不開手中的那撮草。看來，我犯了大忌，不該發生的事我卻放任讓它發生，搞到今天如此地步。
「大哥既然知道我心意，我是不會走了。這樣你要留下來嗎？」他轉頭問我，尚有一絲期待。
「呵呵，我再考慮考慮。」藏起拳頭，不想讓他看見我手中的草。
「放心，不管如何，你永遠是我大哥。」他拍拍胸脯保證。
「當然！你也永遠是我弟。」這一句，我說得比他小聲些。
「大哥該走了，我餓啦！」他拍著胸脯的手掌換到肚皮，對我笑著。
「嗯……。」走在他背後，我想，我也該有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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