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餅盒子 盒子裡裝的是想記得的事跟不想要忘記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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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剛調侃自己是只喝茶樓淡茶就會睡不著的『敏感咖啡因患者』，三十分鐘後卻逞口腹之慾，喝了一杯750CC的去冰半糖珍珠奶茶。上完晚班搭車回家，陪伴電視到半夜，有著睡意卻遲遲無法入眠；也沒有聯想到是咖啡因在作怪。兩點五十五分醒來一次，只因為想起手機還在充電；五點莫名其妙地醒來後，就開始翻來覆去睡不著。

終於搞清楚自己不是變成超人，只是本來就不太喝有咖啡因飲料的我，單單一杯奶茶就把我KO了。

星期三收到之前索取的文學獎作品集。雖然因為小小的原則問題而感到小小的不開心，但有好文章可讀總是件令人開心的事。每篇得獎作品前都有作者的簡介；我總是很好奇，當他們要寫出短短幾句的自我介紹時，心情是否會跟我一樣，猶豫不決，難以提筆？

幾年前，上某堂文學課，教授要我們寫出這種模式的自我簡介。他說，你今天出了一本書，書的後面會印著你的照片，還有你自己可以決定要印什麼樣的文字介紹自己。你希望沒聽過你的讀者，或是將要考慮買你的書的讀者，對你的第一個印象是什麼？你要放什麼樣的照片？背景是貓還是船，假期獨照還是照相館的沙龍照？你要正臉還是半臉，或只要神秘點只露個背影？照片要彩色黑白還是復古？笑還是裝酷？

大家因為那個PROJECT都玩得很盡興。在大樹林立的校園角落，或是充滿記憶的盒子裡，尋找到自己認為最理想的照片。分組討論自己要寫什麼不寫什麼；要不要讓讀者知道自己已出櫃的事實，或是知道自己沒有小孩只有狗？要跟讀者說自己的成長背景，還是要你的成就跟經歷幫你描述？

我寫了什麼，由於年代已開始久遠(其實是自己記憶力不如從前)而忘得差不多。剩餘的片段，就讓同班同學的笑臉跟身影取代。今晚又想起來，並不是因為自己投稿參賽得名在望，而是我對自己沒有標籤的疑惑而讓咖啡因趕走所有睡意。

某個女孩寫著，台北人，基督徒。另外一個寫著，新竹人，天蠍座。還有一個寫著，台中人，教師。我是什麼人？

我不是台北人，沒住過台北，戶籍沒在台北過，也搞不清楚仁愛路下一條是什麼路，或是搭哪一班公車可以去內湖。難不成我該說我是台北縣人，噢不，台北縣已改為新北市，所以我該說我自己是新北人嗎？新北人聽來聽去都像是某種剛挖掘出來的原始人名稱。該說得更細，說出鄉鎮城市嗎？那我又是哪裡人？要當住不到三年的林口人，還是當已經15年沒住的板橋人？或是隔一個太平洋的洛杉磯人？

想起讀國小時，學期一開始的第一份作業總是回家請家長填寫聯絡簿。我學會了兩件事：媽媽是『家管』(跟管家不一樣)，還有同學們的祖籍大都是福建，只有我是江蘇。那個年代其實一點都不遙遠，但是幾年後因為政治敏感，不在有人敢問我是外省人還是本省人，也沒人在意祖籍這標籤。只有聽到我的姓，有些人會問起；或是當我解釋自己的台語不輪轉因為爸爸是外省人，別人才會知道。(但其實我爸的台語非常流利，不說不會有人知道台語不是母語，而是跟我媽媽結婚之後才學會的第二語言。)有些年紀稍長的大叔會開玩笑：『蘇州出美女呢！』（這句話的用意是在稱讚還是調侃，我始終搞不清。)

但是祖籍這玩意兒，拿不起也放不下。美國人會自豪地說明自己是哪裡的後代：Irish Descendants, German Descendants, Greek descendants. 美國人也不介意自己是多重身份：我可以是Asian American，我也可以是Taiwanese American。我卻不能說自己是美國台灣人吧？(或是台灣美國人；兩者聽起來都相對的滑稽。)

就跟『故鄉』這個詞一樣。當我住在德州的時候，我說自己來自台灣。搬到加州時，自己變成來自德州。搬回來台灣之後，卻不想說自己來自洛杉磯。就像隻混太多種的狗一樣，我對自已的『生長地』太多感到失落。

我無法像那個女孩一樣，驕傲地與自己的信仰並肩而行。(真的會有人形容自己是『嘉義人，佛教徒』嗎？)我也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像個『射手座』，也沒必要說出自己是O型屬老鼠。我當然不可能說自己是個『客服人員』。更不可能說出自己是哪間學校畢業的X中人，X大人。

其實，即使我真的需要用幾句話介紹自己，我也可以絕口不提任何『標籤』。只是，感覺自己到哪裡都會有些格格不入，總是無法找到跟自己相同背景的族群，才是問題的癥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