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餅盒子 盒子裡裝的是想記得的事跟不想要忘記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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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長著綠色的拇指；她是喜歡園藝的人。

我的拇指很正常，是皮膚色的，因為我一點都不喜歡花草。我連收到花都覺得麻煩。除了因為泥土怕髒之外，我更怕蟲。幾個月前，大表弟來幫我們整理花園，光是跟我報告他看到幾隻『很健康的蚯蚓』就足以令我雞皮疙瘩掉滿地。我也一直很幸運，住的地方蟲害不多。以前洛杉磯的公寓曾有小小強出沒，所以我買藥之外，還乾脆把碗筷放進冰箱裡。雖然不確定這樣有沒有真的比較乾淨，心倒是安了許多。

想起有個全家都吃素的國中同學，他們家十分禮遇蟲子。蟋蟀，蚱蜢不小心走進了他家大門，一律輕輕地徒手捧起，打開大門，送牠們去外面院子快活。小強是唯一一種不歡迎的賓客，牠們的命運則是沖進馬桶裡。他甚至在熟睡時被蜘蛛咬過，而且還不只一次。(他的某任女友跟他分手，打電話給我訴苦時哭得死去活來，我還說了一句『沒關係，以後妳可以大大方方地用殺蟲劑了！』來當作安慰人家的話。)

幾天前，我非常關心我們家的花園，因為媽媽在檸檬樹上找到了四隻毛毛蟲。她說去年也有兩隻，但是幫她種花的園藝先生搶先一步用殺蟲劑把牠們一口氣全扼殺了。今年又遇見牠們，媽媽捨不得給牠們相同待遇，又捨不得自己的檸檬樹葉子被牠們吃的七零八落...


(眼睛很大的毛毛蟲，連怕蟲的我都覺得可愛。)

我很可愛的媽媽便把牠們四隻一起放進一個桶子，然後跟養蠶寶寶一樣，每天早晚剪幾片檸檬葉子讓牠們飽餐一頓。我笑稱為那是牠們的『吃到飽自助餐』。毛毛蟲的模樣十分討喜，圓圓黑黑大大的眼睛，跟少女漫畫一樣活潑調皮。我出門時都順道去跟牠們打打招呼，提醒牠們要吃飽一點。有天在網上看到鳥會吃毛毛蟲，我擔心地跟放榜考生一樣，一聽到外面有鳥叫，就提心吊膽地跑去門口張望。(也真奇怪，從小就聽過『早起的鳥兒有蟲吃』這句話，但是我到二十五歲才真正驚覺鳥會是吃蟲的。)有空閒的時候，我還會去點個名，然後順道幫牠們加油打氣。下雨的時候，我媽還幫牠們打了把傘，怕牠們被風雨淋濕；不知道會不會像嬌嫩的蠶寶寶一樣禁不起水珠子，一碰水就『消氣』了般失去生命。

慢慢地，小隻的越長越大，但是大隻的一直消失...今天往桶裡一望，驚覺，毛毛蟲都不見了！

我很失望，一方面是不確定牠們身在何處，又心煩著是不是因為『吃到飽自助餐』依然不是牠們最自然的生長方式。心情因此十分沉重。我也真正地發覺到『毛毛蟲不在桶子』帶給我的殘酷事實是什麼。原來，不管擁有多久，失去的失落感都一樣濃厚躲不掉。



這是去年夏天，我在家裡的院子看到了很漂亮的蝴蝶。我真心地希望著，我們家養的毛毛蟲們，有一天都會變成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