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風暴】台灣的「護國神山」還在嗎?
前言:本文探討在台積電宣佈投資美國1650億美元後,川普的做法到底對美國本身是好是壞,以及台灣最佳戰略為何。
壹、美國想要晶片製造能力的原因:
1.擔心台海戰爭導致晶片供應中斷,影響美國及全球產業經濟。
2.擔心中國實質控制台灣(未必透過戰爭)後,供應美國及全球的晶片產業被中國所控制。
3.(川普本人特別在意的重點)看到台積電大賺錢,十分眼紅,認為在美國製造這些晶片一樣能這麼賺錢,所以認為用關稅把台積電工廠全部搶過來就好。(當然是錯誤想法)
貳、台灣該安撫美國上述擔憂嗎?能滿足美國需求嗎?台灣該擔心半導體技術被美國整個奪走嗎?
美國的擔憂有它的道理,這種擔憂不只美國有,全球各國都有;所以也有很多國家希望拉攏台積電去投資。
為了拉攏台積電,也害怕中國侵略台灣影響晶片供應,進而造成全球經濟地震,許多國家的政府願意釋放更多外交或國防等方面的合作與非經濟利益給台灣,且越來越不怕得罪中國。(此即「護國神山」與「矽盾1.0」的概念)[註1]
然而,台灣對他們的最佳安撫方式,並不是讓台積電「快速」在全球大投資;而是應該「量力而為」,以「根留台灣」為原則,進行穩健的「適度」全球佈局與擴張。
目前台積電宣佈的1000億美元,尚未談到具體期程。台積電明年開始在台灣的中科廠就會生產2奈米晶片,但在美國廠,最快要到後年才可能開始生產2奈米晶片。
(台灣政府務必要小心的是,最先進的1.6奈米製造廠,一定要讓台灣比美國更早生產。這部份無論川普壓力多大,都要守住這條底線,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寧可讓它加關稅,都要守住。守住底線後,川普任期就過得差不多了。)
只要政府與台積電確實做到「根留台灣」,則不必太過擔心矽盾與護國神山會消失,反而還可以樂觀期待其實力獲得強化。
台灣本島的人口、土地、資源、能源、環境負載力,都有一定限度,台積電成長太迅速,很難完全只在台灣本島發展,卻不對外擴張、佈局。
如同一隻鳥養在瓶子裡,越長越大,體積遲早會超過瓶子的容量,而不得不把頭伸出瓶口外,雙翅也逐漸要向瓶外伸展;雙足遲早也會奮力一蹬,讓自己能夠在天空展翅翱翔。
讓台積電有空間在全球各國投資,有助於擴大其市佔率、產生規模經濟、拉高毛利率、產生更強大的競爭力,強化對全球晶片的主導地位。
此外,由於台商集團的半導體供應鏈在全球到處佈局、投資,讓台灣與世界各國的經濟與政治利益越來越緊密交織在一起,各國政府與台灣政府的交流,洽商各種互助合作,也會越來越密切。台灣政府也能因此在談判中要到更多有利台灣的東西。
這樣,仍然有助於讓「護國神山」繼續聳立、更加堅挺。(此即「矽盾2.0」的概念)[註2]
從樂觀的角度看,若此戰略真能獲得大成功,則未來幾十年間,台灣的國力會越來越強,企業遍佈全球,成為「經濟日不落國」。[註3]
(此時中國想要侵略就會變得完全不可能。)
叁、實際上,美國目前還不需要最先進晶片製造能力,原因:
一、成熟製程的晶片,足以供應絕大部分美國武器、汽車、無人機、家電、機器人零件。
只有少數商品種類需要最先進的晶片,例如手機、電腦、算力中心,然而這些美國商品正面臨中國企業的強大競爭壓力,此時,美國企業下單給台灣製造,絕對遠比在美國製造更節省成本,且品質、效率都更好,也更有助於維持其終端產品的競爭力。
二、與其擔心台海戰爭或中國的實質併吞導致晶片供應鏈中斷或被中國所奪取,不如趁此機會要求所有民主國家集體聲援台灣,讓中國產生更多顧忌。
畢竟台灣即使沒了台積電,僅從地理位置看,對全球仍然很重要,美國照樣丟不起台灣。
與其摧毀台灣的「護國神山」,強行奪取過來放在美國,還不如務實面對台海局勢,設法連結全球盟友共同阻止中國對台灣的侵略野心。
三、美國短期內不可能真正建立起先進晶片製程的本土供應鏈;但是成熟製程的供應鏈則有機會擴大深化。
與其追求川普任內不可能實現的任務,還不如務實承認「台灣才是最適合製造晶片的國家」,並務實協助台灣,以「台美互惠,互補合作」的角度建立產業政策,而不是原本「我贏你輸」的單邊主義霸道作風。
四、若川普一意孤行,欲強行奪取台灣的護國神山到美國;則會導致台灣人集體反川普,甚至產生強烈反美情緒。
如此會導致親中派在選舉佔上風,重新奪取總統職位,並從此推展「親中遠美」的戰略路線。這必然會造成美國戰略利益的重大損失。
最嚴重的後果是是導致中國提早控制台灣政府,以及所有台灣產業(不只晶片)。
(川普若沒看見這個重大危險,就說明川普只是個笨蛋,並且將會造成美國霸權的衰落。)
然而無論川普再笨,他的抗中官員並不笨。因此有可能優先說服的對象,其實是這些官員;之後才有機會直接說服川普本人。
肆、台積電宣佈投資後,台灣後續該如何面對川普?
川普本人對台灣並不怎麼友善;是他任用的官員當中有一部分對台灣很友善。
川普是個短視近利者,只要他還沒搞懂台灣的戰略位置對美國霸權有何重要性,他就只會讓幕僚與官員去處理與台灣之間的外交合作;而他本人只在意他懂的部份,就是「用關稅逼迫所有貿易順差的盟友讓步」。
台灣可以讓步,但是必須慢慢讓、拖時間,而不是一次性大讓。要在慢慢讓步的過程中,透過談判爭取到對台灣的最大利益。
例如,在談判美積電是否該增加投資時,台灣政府應該主動談及「台美21世紀貿易倡議」如何進一步落實成各種合作協定,以及應該確保美國官員認識到「台美FTA」是這一系列協定的最終目標,而這些經貿協定不只對台灣的經濟很重要,更對美國的經濟也很重要(因為有助於台美同時對中國降低貿易依賴)。
要用「台美長期共同利害」來說服川普身邊的這些官員,以化解川普本人「急功近利的短期談判壓力策略」造成的誤傷盟友(台灣)的風險。
不要輕易答應美國的所有要求;底牌必須緊握在台灣自己手中,不輕易亮相。必須要刻意隱瞞技術先進程度,不向世人公開,也不能讓美國政府有機會知道你未來研發技術的路線圖。
台積電的「最」先進製程,永遠應該留在台灣而不要去美國,至少要比美積電領先5年,護國神山的國防作用才會完全存在。
假如未來真的答應要在美國投資更先進製程,則台灣政府應該要私下要求台積電加速研發更先進的技術,同時透過「立法」,要求這些技術至少在10年內只能留在台灣,不可以去別國。(立法後可以減輕行政部門遭到川普脅迫的壓力)
另外,要懂得說服川普團隊:最先進的晶片製造能力並非美國在國安方面目前最迫切的需求。成熟晶片的等級就夠用在絕大部分的美國武器、汽車、家電、無人機、機器人了。
美國國安的關鍵,不是晶片多高級,而是數量儲備要夠大量。因此用降低成本方式發展成熟製程晶片的製造能力,才符合美國真正迫切的需求。(目前中國已經在成熟製程晶片製造能力快速崛起,美國再不加速發展就會重蹈疫情期間口罩不足的覆轍)。
美國想要發展晶片製造能力,應該優先從「全面封鎖中國晶片」以及「鼓勵在美投資成熟製程晶片」雙軌齊下,優先追求「量」的擴張而非「質」的精細化,這樣才能發揮成本效益,也才真能快速填補美國在晶片方面的國安缺口。
總之,要讓川普本人明白這二件事:
1.逼台積電將先進製程投資美國,只是一種對台灣的「殺雞取卵」做法,而美國在國安上目前真正迫切需要的,反而是成熟製程晶片的數量儲備。
2.台灣對美國的重要性,要用50年、100年的時間單位來思考,而不要只看短短幾年,更不要只看到區區沒多少錢的對美貿易順差。眼光要看長期,不要短視近利、殺雞取卵,才可能真正讓美國再度偉大!
伍、補充與附註
[註1]矽盾1.0:台積電成為「護國神山」。因為只要台灣有事,就是台積電有事,也就是日本有事、韓國、美國、英國、歐洲各國、世界各國全都有事;如此自然逼使各國要協助守護台灣安全,避免中國輕率發動侵略台灣的戰爭。
[註2]矽盾2.0:是學者吳介民提出的概念。
本人詮釋此概念如下-
因為矽盾1.0讓世界各國,尤其美國,恐懼於台灣遭侵略可能帶給全世界的經濟災難,於是美國軟硬兼施要求台積電去設廠投資;日本德國也這麼做,以及許多其他國家有意仿效。
表面上,台積電對全球半導體的掌控力提升了;但台灣遭受中國侵略的機率卻可能因此提升(因為矽盾1.0的作用降低)。
為了化解台灣遭中國軍事侵略風險可能因台積電海外投資而增高的問題;這些邀請台積電去設廠的國家,有義務提供更高等級的外交利益以及安全承諾給台灣;(否則台灣政府可以阻止台積電前往設廠)。於是,這就會進入一個台灣與各國在外交上「討價還價」的過程。
這種「討價還價」,是以互相信任,真心想要成交為基礎,因此,如果確實能談成雙方都滿意的交易,那台灣與各國的安全就都不僅沒有降低,反而互相提升。
台灣在意識形態上,與這些爭取台積電的國家同屬民主陣營,因此互信程度遠高於中國與這些國家之間。這是台灣的優勢。
而隨著美中「新冷戰」全面展開,全球分裂為專制與民主兩大陣營的態勢越來越明顯,台灣的戰略位置重要性也越發提升。
在「對中脫鉤去風險」的全球經貿大趨勢之下,台灣有必要抓緊機會,運用經濟利益轉化為外交利益,進而轉化為戰略利益與安全利益。如此則不僅台灣安全提升,全球民主國家的安全也一起提升。
這個複雜的操作過程所建構起的集體安全生態,稱為「矽盾2.0」!
[註3]經濟日不落國:
19世紀,大英帝國有「日不落國」的稱號,因其領土與殖民地遍佈全球,永遠照得到太陽之故。
21世紀,台灣的賴清德總統、林佳龍外交部長,提出了「經濟日不落國」的概念及具體政策,要讓台商在全球的企業佈局據點,永遠照得到太陽。
延伸閱讀:
自由時報-台灣安全是全球穩定關鍵!中研院吳介民「矽盾2.0」戰略曝光
https://ec.ltn.com.tw/article/breakingnews/4800844
風傳媒-台積電不再能「護國」?吳介民提「矽盾2.0」:赴美反而帶來新機會
https://www.storm.mg/article/5326813?mode=whole
中央社-總統:打造台灣成為經濟日不落國 政府做產業後盾
https://www.cna.com.tw/news/aipl/202405240114.aspx
專書-經濟日不落國:新國際雁行聯合艦隊(作者:林佳龍)
tw/products/0011002231?srsltid=AfmBOope_lecbSn-IUutIlF07XdWMnxoy4qpAJKx5P4p__O2FhfTbN1B
專書-晶三角:矽時代地緣政治下,美台中全球半導體安全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998938?loc=M_br_60nq68yhb_D_2aabdc_B_3